“遼國境內千瘡百孔,正是我大宋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大好機會,太師怎麼還不命令部隊乘勢進攻呢?”

“本帥要等幾個人。”

蔡攸忙問:“所等何人?”童貫道:“昔日被本帥招安的梁山泊眾將。”蔡攸道:“就因為他們,要讓十幾萬大軍停滯不前嗎?”童貫道:“蔡大人休要小看他們,在剿滅方臘時多虧他們立下汗馬之功。”蔡攸一聽,便不再多說了。

又等了幾天,吳用等幾人來到,但是,蔡攸發覺大軍仍無開拔之意。

蔡攸終於按捺不住了,再次去問童貫:“童太師,下官雖然不懂軍事,但也知戰機稍縱即失的道理,您這般按兵不動,勢必有利於遼國的防禦。”童貫冷冷地說:“蔡大人既然不懂軍事,卻為何來監軍?”蔡攸終於聽出來了,童貫原來是為了自己,才故意按兵不動。算了,自己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因此,蔡攸寫了一封請辭書,上呈徽宗。徽宗從字裏行間看出了童貫的心思,於是同意蔡攸留在大名府,不再隨軍出征。

聖旨一來一往又費了些時日,等到童貫的大兵進攻燕京時,燕京城防已經加固了。

童貫兵分三路,保靜軍節度使種師道率兵五萬,帶領軍承宣使王稟、觀察使楊可世等將為一路軍;都統製劉延慶為兵馬副都統,率軍五萬,帶領王淵、韓世忠等將為一路軍。中路由童貫坐鎮,率兵五萬,帶領自己的徒弟和幹兒子及吳用等梁山好漢兵出霸州。同時,由呂頤浩為副轉運使,

轉運使,是負責交通督運的官員。古來戰事講究兵馬未到,糧草先行,童貫之所以重用呂頤浩,因其原是樂陵人,後又遷住齊州(今濟南市),對中原至河北一帶交通地形熟悉。

都統製,是一種臨時的軍事統領。北宋朝廷出兵作戰時,常選派一人為都統製來總管諸軍,屬於臨時派遣,戰爭結束後都統製的權限也隨之結束。

種師道那路軍由楊可世為前軍,與蕭幹帶領的遼兵相會於蘭溝甸,接連失敗。

童貫親率大軍來到雄州地界,宣撫司開始向遼國境內各州發布榜文。古時大凡作戰,都有繳文、榜文或戰書。無非就是說明自己出師有名。

榜文上說:燕雲十六州原為宋境,為後唐石敬瑭送於爾邦。如今爾邦已占領多年,國內紛亂,已留守無力,百姓生活疾苦,冤不可言。因此,吾大宋舉道義之旗,揮仁者之師,要收回燕雲之地,讓百姓盡享太平昌盛。為免生靈染血,城池塗炭,見榜文後各州地應順應天朝旨意,萬民歸心。

本來,童貫沒指望這篇榜文能起什麼效用,不過是為宋國的出兵找個理由罷了,免得攻下城池後再對百姓們解釋。

誰知,當天夜裏,便有百十名遼人偷出涿州城,投奔而來。童貫大喜,親自召見投奔的代表。那代表說:“我等乃遼國百姓,早些年屬於漢族民眾,是被石敬瑭劃給遼人的,這些年來,祖祖輩輩無不等待著回歸的機會。現在,可把您們盼回來了。你們快進軍吧,咱們的漢族兄弟已經準備好了酒肉,沿街款待將士們呢。”

眾將都聽的熱血沸騰,雙眼潮濕。童貫當即命吳用、關勝、呼延綽、花榮、柴進、楊誌六人,率兵五千,在百名“漢裔遼人”的帶領下,深入到遼境腹部。

吳用等人越走越覺可疑,因為一路之上,居然連一點抵抗也沒有,甚至沒有發現一小股遼軍。

吳用突然喊住對簿,環顧四周,道:“各位兄弟,且慢進軍。”眾兄弟圍了過來,紛紛道:“吳用哥哥,怎麼了?”吳用道:“我們已經深入遼境,為什麼遼人連駐防也沒有?”眾兄弟也覺可疑。花榮打馬奔上一個山坡,放眼望去,然後飛馬回來,道:“兄長,確實不見遼兵。”楊誌道:“小弟也覺奇怪,眾為兄弟,咱們還是在此安營,派人前邊打探再行軍吧。”

這時,“漢裔遼人”之首,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走了過來,道:“各位將軍,為何停止不前啊?”關勝道:“我等一路行軍,卻未見一個遼兵,這是何故?”那漢子道:“實不相瞞,現在的遼兵已毫無鬥誌,軍紀渙散,能夠可用的兵士已經不多了,守城將軍擔心宋兵奔襲,重在加固城防,不敢分散兵力。”

眾兄弟信以為真,部隊繼續向前推進。行至一樹林邊,突然間萬箭齊發,林內喊殺聲震天,無數的遼兵湧了出來,將眾兄弟團團圍住,而那些所謂“宋裔遼人”也紛紛露出真麵目,原來,他們是遼人的“誘餌”,目的便是將眾兄弟引入埋伏圈的縱深。

吳用等兄弟慌忙抽兵器進行反擊。遼兵足有萬人,宋兵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不到一個時辰,五千將士死傷大半。吳用眾兄弟殺紅了眼,花榮站在馬上,瞅準那些“宋裔遼人”,一箭一個,接連射殺了三十餘個,猛地數十名遼兵向他奔來。花榮抽箭在手,箭餘連珠,奔在前麵的五六個遼兵,相繼伏倒,等花榮再想伸手取箭時,箭弄已空。而這時,遼兵已來到馬前,一遼兵砍倒戰馬,其他遼兵蜂擁而上,可憐花榮,便被亂刃砍死。

呼延綽離花榮最近,猛然見花榮犧牲,大叫一聲,雙鞭左右亂打,已失去了理智,在他周圍的遼兵,眨眼間被砸倒十幾人,而呼延綽身上挨了十幾刀。

吳用在遠處看了,叫道:“呼延兄弟,不要分神。”呼延綽愴聲道:“吳用哥哥,花榮兄弟已經去了。”這一聲悲憤喊叫,其他兄弟都聽到了,無不虎目含淚。

在眾兄弟中,呼延綽與花榮關係最好,剛才,花榮站於高坡之上,居高臨下,一開始箭失所到之處,全是呼延綽身邊敵人。呼延綽知道花榮是為自己解圍,於是他試圖靠近花榮,與他互為照應。但是,後來遼兵越湧越多,像浪頭一樣,他被衝開了。

花榮一死,呼延綽悲從心來,像一頭發瘋的獅子,躍入遼兵中,一陣亂打,眨眼間又有十幾個遼兵倒在血泊之中。然而呼延綽在悲憤之際,鞭路招式便全無章法,隻管進攻,不管防守,身上刀槍之傷越來越多,最後,他被遼兵一槍從後貫入,直透前心。呼延綽大叫一聲,回頭一鞭砸在持槍的遼兵頭上,身子踉蹌了數步,雙鞭高舉,一時,周圍的遼兵駭然,紛紛後退,呼延綽又向前邁了幾步,終於仆倒在地,死時,雙鞭仍然高舉。

花榮、呼延綽死後,關勝和柴進也先後體力不支,被遼兵亂刃砍死。

吳用奮力用刀劈開一條血路,來到楊誌身邊,此時,兩人都成了血人,根本不知自己受了多少處傷。

吳用道:“兄弟,哥哥掩護你,快搶戰馬逃回去。”楊誌道:“哥哥,兄弟掩護,你走。”吳用急道:“兄弟不必爭了,前麵有一員騎兵,來,你踏在哥哥肩上。”楊誌望望吳用,卻沒有動。吳用大喝:“兄弟,大局為重。”楊誌眼裏一濕,一咬牙,跳到吳用肩上,然後雙手用力一揮,將楊誌遠遠地扔了出去。楊誌身在空中,朝後一望,隻見吳用雙手高舉,十幾杆槍插在身上。楊誌雙眼一閉,猛地睜開,看看飛到那騎兵頭頂,大喝一聲,一刀將其頭顱砍下,然後拍馬而走,終於逃了回來。

見了童貫,楊誌揭穿了郭藥師的詭計。童貫大怒,親自查點楊誌的傷,見其身上共有大小三十餘處槍口和刀痕。童貫讓楊誌回去養傷,然後命人迅速向左右兩路軍都統送信,要合擊涿州。

劉延慶和種師道接到童貫之命後,迅速從左右合擊而來,一時宋兵成三麵圍殲之勢,遼兵在幾次戰爭中損失慘重,最後,郭藥師屈膝投降,並獻出了涿州和易州。

劉延慶非常得意,征西夏時,王厚處處對自己的作戰能力不信任,如果他還活著,我定要去羞辱他一番(王厚於大觀年間去世)。

郭藥師之所以投降,一則受童貫大軍的壓力所迫,再則,遼國新政權已經對他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三則,其本是個追求前途的人,見遼國大勢已去,便要棄暗投明。

宋國大兵壓境之際,正是李處溫走下權利之顛時。李處溫在遼失寵,便向蕭太後建議,投降宋國。蕭太後大怒,以擾亂軍心為由,割了李處溫的太尉一職。耶律延禧之時,李處溫官拜相位,是排名僅在蕭奉先之下的重臣。耶律延禧逃亡後,李處溫開始輔佐遼國新政權,但是,他素來看不起耶律淳,何況耶律淳的老婆呢?李處溫見新遼已經是蕭太後和蕭幹的天下,自己再也不會擁有昔日的榮耀,於是暗起叛心,開始派心腹家人去聯係童貫。童貫聽說李處溫要降,非常高興,親筆寫了一封鼓勵信,告訴李處溫,隻要他肯將新遼目前的軍事戰備實力及布防情況詳細地寫下來,自己便親自去迎接他,並在皇上麵前保舉其為宋國高官。

李處溫的家人帶著這封童貫手書潛回,誰料,還沒等回到李府,便被蕭幹派來監視李處溫的人抓住了,從衣服的夾層裏搜出了那封絕密信。蕭幹將信呈給蕭太後,蕭太後大怒,馬上派人將李處溫砍了頭。

李處溫雖然沒有叛變成功,但是,接下來蕭太後的舉動卻促成了郭藥師等人的叛離。由於李處溫是漢人,因此,在蕭太後心裏,開始對漢人不再信任。她秘密和蕭幹磋商,說道:“幹爹,從李處溫事件上看,我新遼政權存在著不可估計的隱患,那郭藥師等人乃漢人,會與我們契丹一族同心嗎?”

蕭幹也開始猶豫,道:“從我大遼重用的這些漢人看,他們頗多機心,且反複無常,確實不宜留用。”兩人想法逐漸統一,開始謀劃如何剝奪郭藥師等人的權利。

當時,郭藥師正在前線奮勇抵抗宋兵,蕭太後卻派了蕭餘慶來監軍。蕭餘慶到來後,馬上統計“常勝軍”編製,及將士戶籍。郭藥師猜測要出大事,於是囚禁了蕭餘慶,帶著部下投降了童貫,並獻出了涿州和易州。

童貫得了兩城,奏表高興,趕緊寫奏折,上報徽宗,並大大地說了郭藥師幾句好話。徽宗封郭藥師為恩州觀察使。

然而,在接下來的燕京之戰中,童貫卻倍嚐了失敗的滋味。

燕京即今北京,乃兵家重地,大宋要奪回的燕雲十六州之首。如果奪回來,對本次出師的意義極大。因此,童貫命都統製劉延慶率十萬精兵與遼軍首腦蕭幹展開對決。

宋、遼雙方都是以主力對主力,所以交戰數日,未見成果。

劉延慶並無清晰地作戰思路,行軍也無紀律,一路上,部隊拖拉而行,毫無戒備之心。郭藥師作為降將,深為憂慮,他跨馬攔住劉延慶,道:“劉將軍,我兵如此行軍,如遼兵左右突襲而至,首尾不能呼應,必定潰敗。”

劉延慶大笑搖頭:“郭將軍危言聳聽,我軍勢猛,俗話說,兵過五萬,無邊無沿,兵過十萬,通地連天,如此氣勢,遼人哪敢進犯,怕是聞之抱頭鼠竄呢。”

郭藥師苦笑道:“劉將軍不聞行戰須先行軍,行軍須先治軍的道理嗎?作為一軍之帥,須有治軍的明澈思路,使軍紀嚴明,時刻處於戰備狀態,才能提高戰鬥力,以一擋十,甚至不戰自勝。”

“郭將軍既然有如此韜略,何以敗給我劉延慶?”

郭藥師語噎,隻好暗歎,不再進諫。

兵至良鄉附近,遼將蕭幹帶兵列陣,劉延慶迎戰,遼人戰鬥力強過宋兵,宋兵一路行軍,疲憊不堪,被遼人一衝,不戰自亂,敗退十餘裏,安下營寨。

簫幹令人在寨前挑戰,劉延慶滿臉猶豫之色,閉門不出。

郭藥師問道:“將軍所慮何事?”劉延慶道:“吳用等梁山六將,乃童大人的得力幹將,被你設伏殺害五將,宋兵五千將士隻活回一個楊誌,童大人心中的氣憤可想而知,咱們首次迎敵,便遭到衝擊,如果下一戰,咱們再不勝,怕是童大人會遷怒於本將。”郭藥師聞言道:“末將對蕭幹非常理解,他這個人隻憑一股作氣,我兵吃虧在站腳不穩上,隻要重新調整,必定可以勝之。”劉延慶道:“你怎麼知道必可勝之?”郭藥師道:“蕭幹兵不過萬人,如何能擋我近十萬大軍。”劉延慶道:“本將此來,非要和遼人力拚,而是要收複燕山,蕭幹兵出,燕山必虛,我們可以以一支奇兵,繞路而去,突襲燕京,隻要我們得了燕京,縱便犧牲再多的將士,童大人也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