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兵總得找一個理由。於是,金人拿遼國的降將張覺大做文章。
張覺,平州義豐人,原是遼興軍節度副使。金人入燕時封他為臨海軍節度使,知平州,後又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時,燕民不堪金兵的肆虐,要求張覺擺脫金國統治。宣和五年(1123年)夏,張覺投降了宋國。金兵退後,北宋建平州為泰寧軍,封張覺為節度使。金人聽說後再來攻打,張覺逃奔宋營,金人攻取平、營二州,對外宣稱已經拿住了張覺,以亂宋兵及遼國逃奔宋國的兵士之心。燕京知府王安中為了證實張覺未死,於是將其殺死並送到金人手中。
張覺死後,遼邦降兵無不憤慨,怨聲載道。於是,金國打著為遼邦降兵平怨的旗幟,頻頻逼宋國“交”人。
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吳乞買兵分兩路南下攻宋。西路軍集結六萬人,由副元帥沾罕父子帶領,自西京出發,進攻太原。東路軍集結六萬人,由南京路都統完顏宗望和金兀術兄弟帶領,自平州入燕山,進攻真定。
當時,坐鎮燕山府(燕京)的乃降將郭藥師,燕山路轉運使呂頤浩。
盡管在燕山之戰中,宋兵損失慘重,但是,徽宗對郭藥師還是委以重任,在金人讓出燕京後,將燕京交與其管理。和郭藥師一同歸降的遼將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趙鶴壽等人歸在郭藥師帳下。
郭藥師很會來事,像這樣的人不愁不被重用。當時,徽宗曾在延春殿召見於他,郭藥師滿臉淚水,不住地叩首,說道:“臣不過一外虜,久聞萬歲如天上玉皇,今日終得望龍顏。”徽宗很高興,賜於其府第侍妾,並命他留守燕山府。徽宗說:“燕山府乃大宋邊境,與金人唇齒相接,可肯否?”
郭藥師道:“臣願效死。”徽宗點點頭,說:“朕雖然有不少大將,但無人能似卿對遼邦的了解,卿願為朕取耶律延禧的人頭乎?”郭藥師神色大變:說道:“天祚帝是臣的故主啊,正因為主公逃亡,臣無所依靠,才投降萬歲。臣念及舊恩,又怎忍心對付舊主呢。”徽宗覺得郭藥師是個重情義且有忠心的臣子,於是賜給他兩個金盆和一件禦珠袍,並加檢校太傅。
郭藥師知燕山府期間,很是囂張,連燕京知府王安中、轉運使呂頤浩都隻好任其欲為。
郭藥師雖然囂張,也為燕京一帶的和平立了大功。燕京歸宋後,蕭幹逃到盧龍嶺,自號大奚國神聖皇帝。宣和五年(1123年)六月,蕭幹出兵打敗張令徽、劉舜仁,攻陷了景州、薊州。郭藥師出兵大敗蕭幹,蕭幹為其部下白得歌所殺。接下來,郭藥師又打敗蕭幹餘部,消除了遼殘餘勢力對宋國的威脅。
宣和七年(1125年)十一月,完顏宗望與金兀術帶兵連克檀、薊數州,與郭藥師的部隊在白河展開激烈對抗。由於金人勇猛,郭藥師手下多是降宋遼兵,無心戀戰,大將張令徽先自逃遁,一時,陣腳大亂,金兵隨後掩殺,宋兵潰敗。失去了戰事屏障,燕京便裸露在金人的鐵騎之下,燕京失守了,郭藥師再一次做了降將。
郭藥師降金後,吳乞買很會利用,知其熟悉遼、宋兩邊情形,同樣委以重任,讓其留首燕京,並賜了完顏姓氏。
完顏宗望每日與郭藥師盤膝對坐,稱兄道弟,令郭藥師倍感寵愛,暗想,還是金人對咱好,大宋皇帝隻吃吃喝玩樂,看來也時日不久了,自己還是跟著金人混前途長遠。
郭藥師決心為金人效命,完顏宗望便命其為前部先鋒,向宋境大舉進兵。
轉運使呂頤浩倉皇逃回汴梁,將前線戰事如實地告訴了徽宗。
兩個金盆和一件禦珠袍都沒有留住郭藥師的心,他到底還企圖什麼?徽宗大是惋惜,連續問了幾個“為什麼”。
再見蔡京、王黼、童貫、李邦彥、吳敏、白時中、張邦昌等大臣都低頭不語。呂頤浩道:“像郭藥師這等貪生怕死之輩,萬歲不必惋惜。”
“呂愛卿,你問問朝中大臣,哪一個曾得過朕的賞賜,那兩個金盆和一件禦珠袍可是朕的稀罕之物啊,怎能不惋惜呢。”
呂頤浩暗歎,心說:“萬歲爺不愧是個隻會玩樂的皇帝,和大宋江山相比,兩個金盆一件禦珠袍又算得了什麼。”
“眾愛卿,你們說朕該怎麼辦?怎麼辦啊。”徽宗求助似地望著殿下的文武官員。
其時,蔡京已被梁師成、王黼等人彈劾退相,由白時中接任太宰,李邦彥任尚書左丞,少宰王黼加封太傅、楚國公。
王黼與梁師成是一丘之貉,而且王黼將梁師成當成了自己的幹爹。梁師成是徽宗的寵侍,朝中大臣,甚至包括蔡京,沒一個不敬畏三分的。何執中死後幾年,王黼便爬到了權臣第二的位子上。大宋聯金抗遼後,王黼見童貫奪回了燕京,被封了王,榮耀無比,也動了些心思,於是利用那幾年負責蘇州應奉局的方便,大肆搜括豪奪,將珍異之物據為己有,得錢六千餘萬緡,從金人手裏買了幾座空城偽稱勝利,被徽宗進封為太傅、楚國公。
宣和六年,接任太宰兼門下侍郎的白時中已成為朝廷第一權臣。但是,白時中是蔡京一手提拔起來的,屬於蔡氏集團的人。蔡京雖不在相位,但他的四個兒子(本是五個,其時,三兒子蔡鋆已被武鬆所殺)依然掌握著朝中重權,大兒子蔡攸自燕京歸宋後,由兵部尚書升樞密院事,掌管天下兵權,成為大宋最高的軍事機關首腦。二兒子蔡絛,整個就是蔡京的宰相助理。近些年,蔡京年邁,朝中諸多政務,多是由蔡絛代理的。四兒子蔡翛,乃親衛郎,享宣和殿待製。五兒子蔡鞗,是徽宗的女婿,駙馬都尉,是尚茂德帝姬即福金公主的老公。再加上這些年蔡京集團在朝廷的影響,因此,白時中上任後一切的政務,仍按蔡京父子的意願行事。
李邦彥是巴結蔡攸、梁師成起來的,初為吏部員外郎領議禮局,知河陽,不久便召為起居郎。李邦彥善拍馬屁,見了大官便說好,再加上小夥子長相俊美,文采出眾,朝中大臣常在徽宗眼前說他的好話。於是,徽宗升他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宣和三年(1121年),李邦彥管至尚書右丞,兩年後鄭居中暴亡,李邦彥又升為左丞。
不幾日,金人使者楊天吉到,宋國大臣都不敢引見。徽宗尚書省接見。白時中、李邦彥與蔡攸等人負責接待金使。
雙方落座後,楊天吉大聲道:“金國皇帝陛下已派兩路大軍討伐,概因貴國不能交出張覺。”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人臉色大變,無人敢應。白時中輕聲問:“請貴使告知,如何才能使貴國退兵?”楊天吉道:“隻要貴國肯割地稱臣,一切容易。”白時中等人不發一言,麵麵相覷。
楊天吉見各人不語,哈哈大笑,道:“貴國若不肯割地稱臣,那麼等待你們的將是我大金國的鐵騎。”
說罷,楊天吉離席而去。
白時中等人隨後去見徽宗,在玉華閣彙報了接見金使的過程。
給事中直學士院吳敏道:“金人毀掉盟約,萬歲有什麼對策嗎?”徽宗愁眉苦臉地說:“朕哪有什麼對策啊。”白時中道:“金人即將南下,請萬歲早拿主意。”徽宗麵色一變,看看戶部尚書李棁道:“請李愛卿留一下,其他愛卿皆退下吧,朕要考慮一下。”李棁留下,餘者皆退。
走出玉華閣,吳敏對白時中等人道:“萬歲不與白相、李相及樞密院、兵部的各位大人商議軍情,為何留下戶部李大人?”白時中道:“不知。”其他人也搖頭。吳敏道:“列位大人可否緩行,待李大人出來,我們一同問過?”白時中等人皆留下。
等吳敏等人退出去後,徽宗問:“李愛卿,朕有一事想與卿商議,所以,今天把卿留了下來。”
李棁俯身道:“萬歲垂愛微臣,微臣倍感榮幸,請萬歲吩咐,如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愛卿言重了,朕又非讓卿上陣殺敵,何必說的如此壯烈,李愛卿,朕欲遷都建康,你意下如何?”
“萬歲想遷都?”
“是啊,汴梁城雖然位於黃河之南,但金人一旦越過黃河天險,那我京都便岌岌可危。”
“汴梁乃五朝帝都,自我朝太祖皇帝開立基業以來,便建都於此,萬歲慎行。”
“本來朕也不想遷都,但是想想,如果金人打過來還是有些後怕。”
“此事還是由萬歲拿主意吧,臣不敢多言。”
“這幾日你到建康,調查一下那裏的人口、商貿等問題,列一個詳細的數字清單讓朕看。”
“臣領旨。”
過不多時,李棁走了出來。吳敏等人早在外等候了。吳敏迎上去問:“李大人,萬歲是不是與你商議軍情了?”
李棁道:“本官乃戶部權職,萬歲怎麼會與本官商議軍情?”
“那萬歲和你說了些什麼?李大人可否告知?”
“告訴你們也無妨,萬歲欲遷都建康,命本官先行前往打點。”
“遷都?這怎麼可以呢。”吳敏道:“我朝自太祖陳橋兵變後,便建都於東京,如何能丟下祖宗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