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飲食風俗方麵,官貴富戶們更是競相鬥侈,講究豐奢、排場,“尋常燕會,動輒必用十肴,且水陸畢陳,或覓遠方珍品,求以相勝。”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五。據陳繼儒《萬寶全書》所記,嘉靖時富裕之家一年宴飲名目,有薄酌、萌酌、樽酌、杯酌、小酌、草酌、粗觴、杯茗、菲酌、豆觴等,新年又有春酌、春酒,一年四季,送往迎來,宴飲不斷。陳繼儒:《萬寶全書》卷五《文翰門》。即使是隸卒禦夫,也“夜則歸市淆酒,夫婦團醉而後已”《廣誌繹》卷四。恣意享樂。

據明代的各地方誌記載,這種奢侈的食風,幾乎刮遍了大江南北。如江蘇興化,“近乖侈靡,杯盤羅列,堆積滿案”;河北正定,“奢靡漸名,富家善宴會,貧者亦踵相效”;山東博平,“以歡宴放飲為豁達,以珍味豔色為盛禮”;江蘇鬆江,“水陸奇珍百餘品,而細果如鬆、杏、蓮子、瓜仁之屬,裝綴若魚鱗,高一尺有奇,動費百金”;江蘇蘇州,士夫請客,“肴品計百餘樣,鴿子、斑鳩之類皆有”;山東鄆城,“飲食器用及婚喪遊宴,盡改舊意。貧者也槌牛擊鮮,合饗群祀,與富者鬥豪華,至倒囊不計焉”。分別見《興化縣誌》、《正定府誌》、《博平縣誌》、《鬆江府誌》、《吳縣誌》、《鄆城縣誌》。

食風的奢侈又刺激了酒樓的繁榮,各種不同等級的酒樓林立於南北城鎮,如明時的南都南京,著名的大酒樓就有十六家,號“十六樓”。酒樓內有除美酒佳肴外,還有女妓歌舞伴唱。即使以清雅為旨的茶樓,也流行起“美人伴茶”。

至於富戶達官的住宅,在院落的布局、設計、構築及裝飾等方麵,越禮逾製,追求寬敞豪華。富裕之家,“重堂窈寢、回廊層台,園亭池館,金翬碧相”。江南湖州,“擁資則富屋宅”;蘇州,“富民之室也綴獸頭”;鬆江,“士宦富民,競為興作,朱門華屋,峻宇雕牆”;江陰,“富者之居,僭侔公堂”。民間居室已突破禮製的束縛,而體現出鮮明的商業時代特色。達官貴人和富商大賈,在起居生活習俗方麵,則日益追求舒適、豪華奢侈,紛紛建造私家園林。日常器用則“自奉奢豪無度”,不惜以金銀作溺器。流風所及,庶民之家也莫不以奢侈為榮,江南地區,“隆萬以來,雖奴隸快甲之家,皆用細器”;範濂:《雲間據目抄》卷二。山東鄆城,皂隸之徒,“日用服食,擬於市宦”《鄆城縣誌》卷七。漢族各地城鎮莫不如此。

4.趨新

明代社會由於商業的發展,商人階層崛起。商人為追求最大的商業利益,總是敢於開拓,不斷創新,永無休止。這種精神影響到社會生活,就勢必使明代社會風俗帶有趨新的特點。在手工業生產領域,江南地區原有的家庭自給自足的“女織”習俗,到明代中葉以後已進入“市的交易”,而演化成“裏媼晨抱紗入市,易木棉而歸,明旦複抱紗以出”曹蕃:《郡乘補》。的商業性紡織。在家家“以織作為業,即士大夫家多以紡織求利”於慎行:《穀山筆麈》。“城鄉皆事棉織,布被天下”的吳地,集聚了大量的絲織作坊和機坊,“機戶出資、機工出力”這全新經營模式的出現,又催化出“取分金”、“換代”、“齊行”等新的生產習俗。在農業生產領域,牛車、風車等新的排灌機具的出現,玉米、番薯等糧食作物和煙草、花生等經濟作物的引進和推廣,番薯扡插、苧麻分根和甘蔗側芽繁殖等新式育苗方法的發明和使用等,無一不體現出明代風俗的趨新特點,從而使得明代的農業生產風俗比之前代有長足的發展。

而在日常生活領域,這種趨新性特點表現得更為明顯。服飾習俗的追求時尚,其實就是一種審美趣味和消費需求的趨新。也正是由於這種趨新,才使明代社會風俗有了違禮、重商和奢侈等諸多特點,而呈現出“別開生麵”的時代風采。

四、明代漢族風俗學史情況

1.各種方誌對地方風俗的采錄

方誌編纂的發展,並走向興盛,是明代風俗史學向社會深層發展的一個重要標誌。

中國方誌起源很早,在漢代已有了方誌撰述,經魏晉南北朝和唐宋的發展,至元明清走向它的全盛時期。明代的方誌,正處在這個不斷發展的全盛時期的中間階段。據近年出版的《中國地方誌聯合書目》著錄,明代方誌有900多種,而實際撰述之數則遠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