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求己不如求人2(3 / 3)

當他在一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得救。醫生告訴他,如果再晚來一會兒,他肯定沒命。由於耽誤時間太長,蛇毒已經部分侵入體內,這讓他右胳膊肌肉壞死。從此後,他不能再從事任何高強度的勞動。

……

故事是真實的。男人叫趙明健,湖南張家界人。我極少被電視報道所感動,可是那天,我還是被那位相貌平平的男人,感動得一塌糊塗。

有記者問他,在那種情況下,你為什麼不顧自己的生死,而向一對陌生人伸出搭救之手?

他淡淡地說,隻因為我,正好遇上了。

語氣平淡得讓人顫抖。

什麼是真男人?我想,在他爭分奪秒地和死神賽跑的緊要關頭,卻能為兩個陌生人停下腳步,這樣的男人,無疑是令所有人敬重的真正的男人。

一命能否嗚呼

朋友從南方回來,為我帶回一張光碟。那是一場廚藝大賽的視頻錄像,我卻沒有一點色香味的感覺。整個過程看得我肉顫心驚,夜裏,夢裏,盡是蛇抽搐扭動的身體和鯉魚一張一合的嘴巴。

不死蛇。呼救魚。兩道難度極大的菜肴是廚藝大賽的主題。蛇的身體被剁成一段一段,鯉魚的身體被炸得金黃,然它們被端上餐桌,卻仍然活著:蛇的每一段軀體都在扭動,鯉魚的嘴巴仍然在奮力地一張一合——我想起一個詞:茹毛飲血。

我不想描述這兩道菜極其血腥極其殘忍極其沒有人性的烹製過程,我隻能描述食客和嘉賓們在品嚐這兩道菜時的動作和表情。他們對盤子裏的蛇和魚指指點點,他們對蛇和魚的口味百般挑剔,他們相互催促著快吃快吃,而當蛇和魚終於死去,我看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般失落。

我沒有親眼見過“不死蛇”,可是幾年以前,在一家酒店,我近在咫尺地見到過“呼救魚”。魚盛在盤子裏,炸得金黃的身體上澆了湯汁,又撒上蔥花、薑絲、椒絲、香菜……食客們將魚的身體很快瓜分,然而,隻剩頭顱和骨排的鯉魚,卻仍然沒有死去——眼睛明亮,嘴巴張合,鰓部忽閃忽閃。我沒有勇氣將餐桌掀翻,更沒有勇氣打掉食客者們的筷子。我隻希望那條魚快快死去,我隻希望它能夠寬恕這些正在分食它的身體的人們,不管此時它在求饒,呼救,慘叫,還是詛咒?

它在看著我們。

偽善的我們每天都在吃掉一些我們稱之為朋友的動物:羊,牛,魚,狗,甚至蜥蜴,蟬,蝴蝶,蟑螂……但我想至少,我們可以將它們徹底殺死再去品嚐和咀嚼它們。我相信一命嗚呼的它們和一命尚未嗚呼的它們口感完全一樣,營養完全相同。之所以要活吃,之所以要一邊吃一邊看著它們在盤子裏掙紮,我想,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殘暴。

食客的殘暴。國人的殘暴。人類的殘暴。噬血是殘暴的一種,卻不是全部。“活吃”這種殘暴,早已經超過噬血的層次。換句話說,就是禽獸不如。

有朋友不滿我的結論。他說這與殘暴無關——廚師有勇氣燒出那種難度極大的菜肴,是對自己的挑戰;食客有勇氣吃掉那些掙紮的“不死蛇”和“呼救魚”,也是對自己的挑戰。人類向自身挑戰,不好麼?

哦,勇氣,挑戰。飛越峽穀是勇氣和挑戰,漂流大江是勇氣和挑戰,獨步大漠是勇氣和挑戰,勇攀雪峰是勇氣和挑戰。現在,勇氣和挑戰,終於達到“茹毛飲血”的境界。隻不過這種“茹毛飲血”沒有生命危險,更不必征得動物們的同意,可是,他們在大快朵頤的過程中,卻絕不允許它們死去。

其實那天,我很想對我的朋友說,吃屎也需要勇氣,你怎麼不去挑戰呢?

好一堆茉莉花

第一次聽到“閃亮登場”這個詞組,很是激動了一陣子。記得好象是某個化妝品廣告中的一句,迷人的小妞兒和這句廣告詞配合得天衣無縫。好象,隻要抹了廣告中的護膚霜,那皮膚便立即如綢緞般“閃亮”了。

然後睡去,第二天醒來,走上大街,便是全大街的“閃亮登場”了。手機、沙發、火腿腸、殺蟲劑、方便麵、文胸,等等,全都是閃亮登場。仿佛,新品牌要打開銷路,非“閃亮登場”不行;更仿佛,離開這四個近似於香豔的漢字,中國人便不會說話了、不會說中國話了。

於是有人說,那是思維空洞、創意匱乏的表現。而我卻更覺得這種一轟而上的作法,更能體現出中國人的傳統,即:跟住了成功者的屁股,不偏不移,勇往直前,直到臭了大街,人見人恨。

你得承認中國有許多好東西。許多好東西放在那裏,無人使用,幾乎爛掉。後來某人拾起一件,拍打拍打,化妝化妝,改進改進,便突然間火起來。一本書,一首詩,一支曲子,都是如此。再然後,炒得過火了,雖擺脫了腐爛掉的命運,卻得到了翻爛掉的命運,比如“閃亮登場”,再比如,“閃亮登場”後正滿世界奔逛的《茉莉花》。

外國人是什麼時候認識到《茉莉花》的,已是不得而知。但毫無疑問的是,隨著中國人的強化訓練,許多外國人的眼裏,《茉莉花》幾乎等同於全部的中國音樂。這使得這一支漂亮的小曲,被人為地承載了太為沉重的使命。一開始是這樣,《茉莉花》被某些人翻出來,包裝一番,便讓某些外國人瘋了似地喜歡。於是,另外一些人幹脆投其所好,把一曲《茉莉花》送到世界各國。一時間,到處都是茉莉花,……又香又白人人誇,……送給別人家。

《茉莉花》沒什麼不好,問題是,中國隻剩下一曲《茉莉花》麼?與其說這是我們在展示中國音樂,不如說我們是在討好洋人,不是愛聽嗎?愛聽就給你猛唱!唱《茉莉花》是極好的,因為那是成功者的屁股。別的一些東西,不敢唱,也不敢展示。為何?怕人家不喜歡。幾千年中國傳統文化,突然間,變得似一個初登舞台的孩子般幼稚和小心冀冀。

什麼東西炒得多了,除了會火,還會貶值。你去茶莊,隔著櫃台望,最便宜的是什麼?是茉莉花茶。這玩藝雖好,但就是便宜。理由便是,太多了。

想起雅典奧運會的閉幕式,中國人又一次給全世界展示了一次《茉莉花》,不僅是一群穿花衣裳的姑娘們在跳,又有一個小娃娃從燈籠裏鑽出來,重複並強化了一遍。隻不過,這小娃娃有些口齒不清,於是我聽到她是這樣唱的:好一堆美麗的茉莉花,好一堆美麗的茉莉花……

這一堆茉莉花,令我煩躁不安。

一生隻做一件事

一生隻做一件事。一個古訓,成為許多現代人的人生格言。

但可能的陷井是,你不能確定這件事是對你來說,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這一件事,會帶你去天堂,還是拋你入地獄。

一生隻做一件事。哲人如是說,流氓如是說,品性堅強者如是說,思想偏執者如是說。一句話,誰都可以拿來用,然後,搓捏或肢解,成為一條路走到黑的借口。

假如張賢亮隻養山羊,那麼,寧夏多了一位平庸的企業家,中國少了一名優秀的思想者;假如劉翔隻練跳高,那麼,中國多了一位平庸的跳高選手,世上少了一名優秀的短跑健將。有時路在你麵前突然轉了個彎兒,或分出了叉。這時,你仍做那一件事,還是選擇另一件事?

一生隻做一件事,成功者眾,這需要一種資本和毅力;換一件去做,仍是成功者眾,這需要一種幸運和膽識。

可是很多時,換一件事去做,眼前便突然豁然開朗了;仍做那一件,卻隻會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成功與失敗,優秀與平庸,轉念一閃之間。不會有任何提示,無絲毫經驗可以參考。

一件事,或讓你昏昏糊糊,度日如年;或是,你在傾注心血的同時,一邊對自己心存著懷疑。那麼,無疑,這件事,是不可能帶給你快樂的。

沒有快樂,便很難有成功可言。

那麼,你還堅持嗎?

現實的工作並不一定等同於事業,它可以換來衣食,卻不一定換得快樂。你的一生,到底該做哪一件事?有時候,所謂的理性是靠不住的,這件事能否給你帶來最持久的快樂,才是根本。

有了快樂,那怕暫時隻是些支離破碎的快樂,也是成功的開端。

所以,其實,人一生,真得隻需要,堅持做一件事。

這件事便是——讓自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