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紀珩東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我想每天早上夜裏睜眼閉眼看到的都是你,我想和你在一起。這樣的話遠遠比在深夜裏自己耳邊不同的女聲嬌吟更讓人克製不住,無關生理衝動,卻最是能動人心扉。
可惜啊,偏偏說話這人,卻是自己最不敢碰觸之人。
褚唯願仰著頭隻影單隻站在夜色裏的樣子太讓人心疼,那一雙眼睛裏好像是含了太多讓人無法承受的期待,紀珩東默歎一聲上前幾步將她輕輕擱在懷中,整個人以一種極為保護的姿勢將她護在胸膛。她冰涼的臉蛋隔著襯衣慢慢滲透到自己的肌膚,紀珩東閉了閉眼,喉間艱難的上下滾動。
“願願……”
“你還小,可能,可能這些年是我把你保護的太好了,讓你都沒來得及去接觸更多的人和事,所以讓你誤認為你對我的依賴是喜歡。”他溫熱寬大的手掌慢慢撫到她的耳側,像是安慰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也許一旦你接觸了其他的人,就會發現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褚唯願偏執的在他懷中劇烈的搖頭,手緊緊的圈住他精窄的腰不放。“不是不是!!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會在我出了事兒的時候跟著我哥找我一天一夜,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會天天開幾個小時的車去療養院陪我散步,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會把張斌蕭文茵弄成那個下場,如果你不喜歡我更不會在意我生活中細碎到連我自己都沒注意過的事情!!”
心中像是被一隻手狠狠的撕扯著,紀珩東隱忍著呼吸一下子冷了聲音。“褚唯願,放手。”
她不動。
時間像是被凝固了一樣,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胸前有溫熱的觸感,紀珩東狠了狠心,話在嘴邊可偏偏怎麼都說不出口,而自己也找不出一個更好的方式來避免她受到傷害。
“誰都知道我對女人一向細心更見不得女人受委屈,你不是第一個,我把你當妹妹。也從來沒動過和你在一起的心思,明白嗎?”
最哀最痛之事莫過於被一個深愛的男子親手推離愛情的邊界吧……
褚唯願抬起頭,毫不躲閃。“所以,你這是拒絕我了嗎?”
“拒絕我對你所有的示好,要和別人在一起?”
他以沉默示她,便是最好的回應。
在褚唯願二十三歲這一年,她第一次的表白,從年少一直綿延至今的情感在如今以一種全麵潰敗的方式,遭到了紀珩東的拒絕。在她尚未勇敢去和別人相愛一場的時候,就以一種自毀滅亡的方式折斷了手腳,終身不敢再去碰這東西。
好似瞬間夜色灰暗,花草凋零。褚唯願慢慢的重新赤腳回去拾起自己的鞋,提起裙擺,安靜就像她剛才什麼都不曾說過一樣。紀珩東背對著她無聲的闔上眼,他知道,今晚一旦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今後再無重回到過去的可能。
“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幹澀的張了張嘴,聲音冷淡,“蕭文茵有句話說的對,我恬不知恥的以一種不明不白的身份在你身邊,才是真的讓人惡心。”
“紀珩東,生日快樂。”
就像是萬古不變的道理,兩個一路熟稔至今的人一旦一方比另一方先提起了感情的事而且未得到回應,那就一定要疏遠他,褚唯願深諳這個道理,因為如果繼續和他在一起像以前一樣,她心中對於紀珩東這個人的妄念就不會磨滅,總會讓自己生出一種“說不定我在等一等他就喜歡我了的”錯覺,褚唯願一步一步離開這個自己精心準備的地方,像是一場戰敗的勇士為了生命無奈而逃,這場戰役,輸的異常慘烈。
在褚唯願離開的地方,靜靜的擱置了一個四方的禮盒,上麵工工整整的鐫寫一行花體英文,那是紀珩東再熟悉不過的她的字跡。他甚至都能想到她趴在桌前皺眉小心的吹著上麵墨水的樣子。盒子裏麵,是她一早就為他準備好的生日禮物。
紀珩東忽然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悲拗從四麵八方朝自己打過來,難受到眼睛酸澀的竟然有濕意落下來。想他縱橫聲色沉迷荒唐多年,學會一成年男子該有之姿態和秉性,可唯獨沒學會擔負二字,他太怕一個自由自在的人被某種情感束縛,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準備好去認真接手一個人的一份感情。這些年來,他學會如何在最好的時機全身而退,做到對這欲望世界毫不留戀,他學會如何在這千人千麵中不染一捧汙塵,不傷自己半分。可是終究,他卻用了重手將一顆真心全部付諸於他的女子弄成重傷。
紀珩東企圖奔到窗邊最後看一看她,可是除卻樓下的車水馬龍,再無褚唯願的身影。
如果,他肯下樓去追一追,一定會看到那個女孩站在大門外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