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希望成為一個名流的耀眼的太太,得到熱烈的愛情、壯闊的住宅、華美的衣服、體麵的朋友,以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她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應該享受這些,卻不願付出分毫努力和妥協。
1922年,她十九歲,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王庚。
這場豪華的婚禮,伴娘包括曹汝霖的女兒、章宗祥的女兒等九位,此外,張愛玲的繼母、兩度出任民國“總理”的孫寶琦的七小姐孫用蕃,也是陸小曼名媛閨蜜團的重要成員。
王庚顯然是位合格的BOSS,西點軍校畢業,與艾森豪威爾是同學,既有文科修養,又有軍校背景,從“航空局委員”,到“陸軍上校”,再到“交通部護路軍副司令”和“陸軍少將”,升職的速度堪比火箭。
前途無量的BOSS王完全能夠為她提供需要的名媛生活與關注度,卻排解不了她的苦悶,百無聊賴的小嬌妻在日記中寫道:“她們(母親)看來夫榮子貴是女人的莫大幸福,個人的喜樂哀怒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也難怪她不能明了我的苦楚。”
她的苦楚究竟是什麼呢?是失去了自由戀愛的權利,是所有人都要求她做一個好妻子。
在婚內要求和別人戀愛,這恐怕絕少有婚姻能滿足,所以,即使沒有徐誌摩,她依然會與其他男人迸出情感的火花,比如胡適,比如翁瑞午;如果她能夠拿捏得當和這些男人的關係,她的名媛之路依舊光明通暢,但是,她卻沒有。
她給胡適寫信,為了避開傳說中剽悍的胡夫人,她用男人般又粗又大的英文筆跡寫道:“因為我的人不能到你身邊來,我希望我的信可以給你一點慰藉。”“我這幾天很擔心你,你真的不再來了嗎?我希望不是,因為我知道我是不會依你的。”
這些信,都寫於她與王庚尚未離婚,與徐誌摩戀愛中。
至於寫給徐誌摩的那些著名的情書,上了年紀再去看,真是需要相當的耐心,如果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寫作技巧,那些蜜裏調油、喋喋不休的傾訴,讀起來實在是絮叨而肉麻。
她對他說:“摩!第一個人能從一切的假言假笑中看透我的真心,認識我的苦痛,叫我怎能不從此收起以往的假而真正地給你一片真呢!”
他便回應道:“啊!我的龍,這時候你睡熟了沒有?你的呼吸調勻了沒有?你的靈魂暫時平安了沒有?你知不知道你的愛正含著兩眼熱淚在這深夜裏和你說話,想你,疼你,安慰你,愛你!”
她費盡周折和懂她的他在一起,果真從此幸福了嗎?
她一如既往地呼朋喚友,吃喝玩樂,他有幾件衣服,是否完好,她全然不知。
他隻能埋怨:“我家真算糊塗,我的衣服一共能有幾件?你自己老爺的衣服,勞駕得照管一下。”
他的這些埋怨,她聽不進去,回信道:“上海房子小又亂地方又下流,人又不可取,還有何可留戀呢!來去請便吧,濁地本留不得雅士,夫複何言!”
她的才華用來鬥嘴,倒也鋒利。
她的豪奢讓他為掙錢疲於奔命,難免抱怨,他搭乘免費小飛機離家前的晚上,她大發雷霆,隨手將煙槍往他臉上擲去,他趕緊躲開,金絲眼鏡掉在地上,玻璃碎了。
她以前也經常使性子,但如此對他動怒、爆粗還是第一次。
他傷心至極,一怒之下離家外出,第二天下午才回去。一到家,便看到她放在書桌上的一封信,讀後悲憤交加卻又氣極無語,隨便抓起一條上頭有破洞的褲子穿上,提起平日出門的箱子就走。
她最後那封信,究竟說了什麼,已無從得知。
兩天後,他飛機遇難。
送給他免費機票的南京航空公司主任保君健,親自給她報噩耗,但她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她把報噩耗的人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