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精裝紀念版06(1 / 3)

第五章 林洙:幸福像個拖著黑色尾巴的風箏

和閨蜜逛街,偶遇她的高中同學,興高采烈徜徉在燈火通明的商場,巨大的玻璃幕牆印出一對恩愛的身影。她剛準備上前打招呼,卻突然捂著嘴停住腳:男同學形容依舊,拖手前行的卻不是他婚禮上的新娘。

正在遲疑是否該非禮勿視地走人,男同學也看見了她,略微踟躕之後微笑上前介紹:“這是我的太太某某。”於是,握手,寒暄,禮節性誇讚。

三年不見,太太已非當年的太太,大家不由感歎:人到中年,真是連幸福的底色都不再純淨。

眾生為生活,誰沒有故事?

2004年6月,林徽因誕辰一百周年,一本名叫《梁思成、林徽因和我》的書出版。很多人和我一樣,看了這本書才知道,原來林徽因並不是梁思成唯一的妻子,在她去世七年之後,清華大學建築係秘書林洙成了梁思成的伴侶,陪他走完餘生。

書的封麵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照片。盛年的他們年貌相當,一個斯文儒雅,一個嬌媚輕靈,充滿希冀地凝望遠方,真是一對讓人羨慕的璧人。醒目的還有另一張梁、林二人在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合影,她不知被什麼逗得哈哈大笑,他側著身子看著開懷的她,專注而深情,一派風景無限的青春模樣。

梁思成與林洙的合影則少得可憐,封底一個蒼白消瘦的暮年老人,身邊伴著樂嗬嗬、發福的中年女子。

這種對比,林洙需要多大的動力,才能頂住完美前妻的璀璨光環,走進一個六十一歲老人的生活,做個永遠的陪襯。

林洙1928年生於福州,父親是鐵道部工程師,他給同鄉林徽因寫信,請她幫助女兒進入清華大學先修班學習。初到清華,林洙二十歲,紮著頭巾,穿著裙子,露出細長的小腿,一臉陽光燦爛,林徽因每周二、五下午親自輔導她英語。

這是她們的初識。

林徽因去世幾年後,林洙作為建築係的秘書協助梁思成處理資料和文件。1962年的一天,兩人一起讀到林徽因的詩:“忘掉靦腆,轉過臉來,把一串瘋話,說在你的麵前。”第二天,林洙果然收到了一封滿是“瘋話”的“申請書”:

“真是做夢沒有想到,你在這時候會突然光臨,打破了這多年的孤寂,給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萬千萬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正式向你送上一紙‘申請書’,不知你怎麼‘批’法?我已經完全被你‘俘虜’了。”

署名是:心神不定的成。

這個不自信的老人,眼光始終沒有離開正在讀信的她。她一看完,他立刻劈手把信奪了回去,孩子般低聲說:“好了,完了,這樣的信以後不會再有了。”她一陣心酸,眼淚撲簌簌地掉,他從淚水中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希望,狂喜的說:“洙,洙,你說話呀!說話呀!難道你也愛我嗎?”

她百感交集,撲入他的懷中,也撲入他的生活。

和林徽因在一起,梁思成總是扮演“護士”的角色,打針、輸液、消毒、生爐子、安排新鮮的飯菜,寬容著林徽因久病的無名火,以及在學術、事業等方麵的支持和督促,雖然成就斐然,心弦卻總是緊繃。他曾說:“我不否認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時很累,因為她的思想太活躍,必須和她同樣反應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這句話得罪了一大批“林粉”,老樹開花後如此評價已經過世的原配,難道不是涼薄得讓人憤怒嗎?

老實說,這不過是句平靜的敘述,和他那些讚美前妻的言論相比猶如滄海一粟。客觀地想,哪個男人不希望被妻子照顧周全?一個垂垂老矣的鰥夫,他的字典裏,“奮進”已經被“安穩”取代,“照顧者”希望變身“享受者”,輕鬆愜意的家庭氛圍更讓他愉悅。況且,這個老人已經在失去發妻的哀痛中生活了七年,梁從誡回憶:“我母親去世後,我父親變得十分沉默。一直到他遇到我的繼母林洙女士後,才從悲哀的情緒中平複過來。”

於是,林洙盡心照料著大她二十七歲的丈夫,還有林徽因八十多歲的母親何雪媛。當然,她自己的境遇也翻天覆地改善了,分享梁思成副部級的待遇:出入有專車,家裏有保姆,近400元的月工資一下解決了她62元養活全家的拮據。她把兒子林哲、女兒林彤一起接來,享受富足無憂的生活。新婚幾年,他也攜她參加會議、考察、出國訪問和休養,一路的禮遇和優待讓她陶醉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