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三十一歲的梅蘭芳已經有王明華、福芝芳兩位太太和一雙兒女,孟小冬絕不願委屈做妾,梅蘭芳便提出當年曾過繼給伯父算“兼祧”,即兼做兩房的繼承人,可以娶兩房正室。
名分解決後,兩人1927年農曆正月二十四日,在東城東四牌樓九條35號馮公館綴玉軒開始了新的生活。
隻是,好日子隻持續了九個月。
一個叫王惟琛的紈絝子弟暗戀她,得知梅孟結合後失去理智,攜槍闖入馮公館,《大陸晚報》的經理張漢舉在交涉中被打死,軍警又將王惟琛射殺,斬首示眾了三天。
這樁血案使梅蘭芳對她的感情有了變化。
大多數男人的愛情都建立在不傷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一旦覺得安危受到威脅,梅蘭芳的愛情之火便黯淡下來。
1930年,梅蘭芳伯母梅雨田夫人過世,她依禮去守孝,被福芝芳安排人擋在門口叫“孟小姐”,拒不承認是梅家人,在強勢的福芝芳麵前,梅蘭芳不置一詞。
兩房太太的矛盾愈演愈烈,捧梅集團中又分化為“捧福派”和“捧孟派”,“捧福派”認為孟小冬需要人服侍而福芝芳卻能服侍人,“捧福派”最終占了上風,梅蘭芳棄孟選福。
據說,愛情中男人與女人的關係大致有三種,男人被女人成全是第一種,比如梅蘭芳。
他的三位夫人王明華、福芝芳和孟小冬都出身京劇世家,是在藝術上充滿共鳴的解語花,前兩位都為了他的事業放棄了自己的專業,一心相夫教子操持家務,以他的前途為前途,以他的喜好為喜好,讓他不為瑣事所累,集中精力成就藝術事業,她們都能低下身段“服侍人”。可孟小冬不同,她是當時難得的新女性,鐵骨錚錚,一身傲氣與靈氣,她的幸福不但來自於婚姻,更來自於世界的認可,她渴望愛情而不乞討愛情,她需要“人服侍”。
第二種則是男人成全女人,成全不僅是物質支持,更是精神提升。但像喬治?桑般幸運的女人顯然不多,幾個女子能夠坐擁當代最出色的四個男人:詩人繆塞和海涅,小說家梅裏美,作曲家肖邦,前三個被她以各種理由趕走,肖邦最長久也不過傍身十年,這些五光十色的經曆成就了她的《康素愛蘿》。
第三種是男人和女人相互成全。猶如薩特和波伏娃,互為生活和事業中最親密的伴侶和知己,彼此獨立得驚世駭俗,一生努力尋找交集卻無法長久相依,用《存在與虛無》和《第二性》彼此獻祭。
而梅、孟的分離是性格、追求分道揚鑣注定的悲劇,她恨他的不肯援手,他惱她的不願屈就,一對拒絕妥協的男女電光火石地交彙,又流星般地分開,猶如孟小冬分手聲明中的那句“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
說什麼呢?什麼都很多餘。
1930年,孟小冬登報聲明與梅蘭芳分手。之後,她絕食、生病、避居津沽,甚至一度在天津居士林皈依佛門。
失敗的婚姻成就了她的事業,她所有的心思都給了戲劇。1934年複出後一票難求,1938年拜餘叔岩為師成為京劇第一女須生,比起梅蘭芳兩位同樣來自京劇世家的夫人,她的事業成就不可同日而語。
分手後,兩人曾經有過一次同台的機會。
1947年9月,杜月笙六十大壽,以賑災的名義邀請南北京劇名角前往上海唱義務戲。那次在上海中國大戲院的演出盛況空前,原計劃演5天,後來延長到10天,票價更被炒到每張1000元。即使如此,劇場兩側也擠滿了人,甚至馬連良要看戲,也隻能在過道加椅子。
對於這些狂熱的觀眾,除了看戲,最期待的便是梅、孟能夠同台演出。他們注定要失望了,在杜月笙的精心安排下,避免了讓雙方難堪的場麵:10天戲排5天不重樣的戲碼,梅蘭芳唱四場大軸,孟小冬唱一場大軸,5場演畢,翻頭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