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精裝紀念版24(1 / 3)

第二十三章 蕭紅:青春並非一場死纏爛打的依賴

在白話文初起的年月,即使是現代詩的鼻祖,也顯出簡單與粗糲。

胡適那首拉開了中國現代詩大幕的《蝴蝶》,今天讀來頗為稚拙:“兩個黃蝴蝶,雙雙飛上天。不知為什麼,一個忽飛還。剩下那一個,孤單怪可憐。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

用當下的標準回望民國的經典,大多史料價值超過文學價值。但是,也有例外,比如魯迅、徐誌摩、張愛玲,閃耀著光輝的天才文字穿透了百年的塵埃,如陳年普洱般醇釅。

當然,也少不了蕭紅。

第一次讀蕭紅的《生死場》便被奇妙的比喻驚豔到,她寫“菜田裏一個小孩慢慢地踱走,在草帽的蓋伏下,象是一棵大型的菌類”;她眼中的林蔭道“象是動蕩遮天的大傘”;她看“菜田的邊道,小小的地盤,繡著野菜”。

別致、形象、靈動,好似透過孩子明澈的眼打量世界。

隻是,電影與傳記最津津樂道的,除了她的文字,便是她兩次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嫁給另外一個男人。

1911年出生、雙子座的蕭紅深得祖父張維禎寵愛,祖父蔭庇下短暫的童年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回憶,甚至,《生死場》中的場景大多來自記憶中祖父的東北夢幻花園。

父親張廷舉堅持將她許配給小官僚之子汪恩甲,她拒絕,便以抽煙、喝酒對抗,與有家室的表哥陸哲舜一起出走,在北京求學、同居,被家族不容,斷絕經濟支持。

表哥退卻後,她便去找汪恩甲,與他同居,同抽鴉片。

汪恩甲工資入不敷出,她卻懷孕了。汪回家求援,被家人扣住,她去理論,被汪家怒斥。於是,她去法院告汪兄代弟休妻。法庭上,汪恩甲竟臨陣倒戈,表示自願離婚,法庭當場判決兩人離婚。

她怒不可遏地衝上街頭,汪恩甲追來道歉,兩人匪夷所思地和好。

這對離異夫妻在旅館賒欠食宿費六百多塊錢之後,汪恩甲借口回家取錢,從此杳無音訊。

此時,她已懷孕五個月。

蕭紅遇到蕭軍之前的情事,這已經是最精簡的版本。

從前看《蕭紅全傳》,我不厚道地想,這些行為怎麼看都像一個任性女子的瞎折騰,和反封建沒得半毛錢關係。可見生逢其時很重要,生對了時代,私奔便是一場反封建的抗爭,不然,便是一樁顏麵掃地的緋聞。

如今,被蕭紅的文字打動後再看這段經曆,也生出幾分體諒,或許,她是真有苦衷吧。

母親早逝,父親疏淡,繼母薄情,蕭紅如大多數親情缺失的女子一般,有強烈的情感依賴症,她們把愛情當做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不放,雙子座天生的率性,以及天馬行空的行為方式,也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在與家庭鬧翻後,追愛和抗婚並不是她二十歲時離家出走最重要的目的,她這次逃離,更多是為了讀書。

而失卻了家族的支持,便隻好倚靠陸哲舜、汪恩甲,這些男人看重的,僅僅是一個女人的身體。身無長技出走的“娜拉”,除了輾轉在不同懷抱討生存,似乎也沒有更好的出路。

1938年,她在重慶塔斯社分社接受B.H.羅果夫的訪談時遺憾地說:“我很想上大學,但是無法實現。”

這算是道出了心頭的無奈與苦楚。

最終,她踩著這些淒惶往事搭建的橋梁,遇見了蕭軍。

負債累累的蕭紅聽說旅店老板要把她賣去妓院抵債,情急之下寫信給《國際協報》求助,副刊編輯裴馨園便委托蕭軍去探望。

兩人相遇,言語投機,彼此傾心。

蕭紅在短詩《春曲》中陶醉:“那邊清溪唱著,這邊樹葉綠了,姑娘啊,春天到了!”

雖然蕭軍籌不到解救她的巨款,一場肆虐哈爾濱的洪水卻給她帶來福音,旅館一樓被淹,她趁亂逃走。

然後,一個猛子紮進蕭軍的懷抱,終生都抬不起頭。

熱戀時,她眉梢眼角都是歡喜,詩裏的愛情濃得化不開:

你美好的處子詩人,

來坐在我的身邊。

你的腰任意我怎樣擁抱,

你的唇任意我怎樣吻,

你不敢來我的身邊嗎?

情人啊!遲早你是逃避不了女人!

熾烈時,即使窮困潦倒,依然有情飲水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