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精裝紀念版24(2 / 3)

“隻要他在我身邊,餓也不難忍了,肚痛也輕了。”

兩個人黑麵包加鹽,你咬一口,我咬一口,鹽抹多了還開玩笑:這樣度蜜月,把人鹹死了。偶爾去小飯館改善一下,把饅頭、小菜、丸子湯吃到足,再買兩顆糖,一人一顆,何止嘴裏是甜的,心裏更是蜜一般的。

情意相投時,兩個人合拍極了。

蕭軍曾說,他倆都是“流浪漢”式的性格,從不悲觀愁苦,有時候,蕭軍拿著三角琴,蕭紅紮著短辮,兩人在街頭旁若無人地邊彈邊唱,滿是肆意的瀟灑。

偶爾吵架,兩個人搶著喝酒,他醉極、氣極在地上打滾,她悔極、痛極自責不已。

1935年,她在魯迅的幫助下發表《生死場》,他出版《八月的鄉村》。

一對文學伴侶聲名鵲起,上海文壇向他們敞開大門,約稿紛至遝來,各類刊物拉他們做台柱子。苦撐四年,兩人終於從饑寒交迫的隆冬,走向名利加身的暖春。

可是,愛情卻向著反方向漸行漸遠。

蕭紅曾說:“我就向這‘溫暖’和‘愛’的方麵,懷著永久的憧憬和追求。”

的確,尋愛求溫暖似乎是她人生最大的寄托。遺憾的是,想法天真、拒絕長大的蘿莉們大多結局不妙,猶如現世的冰寒總是留存不住情感的微溫,男人的肩膀總是靠不住女人的爛漫。

主張“愛便愛,不愛便丟開”的蕭軍四處留情,對著鮮豔的新人抒情:“有誰不愛個鳥兒似的姑娘!有誰忍拒絕少女紅唇的苦!”蕭紅黯然神傷:“我不是少女,我沒有紅唇了。我穿的是廚房帶來油汙的衣裳。”

蕭紅欣賞史沫特萊《大地的女兒》,蕭軍卻以取笑女作家為樂,強詞奪理,她氣哭了,他卻說:“再罵我揍你。”

苦悶的蕭紅形容憔悴,臉都像拉長了,臉色也蒼白得發青,對人冷淡而心不在焉,她常常往魯迅家跑,一坐就是大半天。

好涵養的許廣平也忍不住對胡風的妻子梅誌訴苦:“蕭紅又在前廳,我哪來時間陪她,隻好叫海嬰去陪她,我知道,她也苦惱得很。她痛苦,她寂寞,沒地方去就跑這兒來,我能向她表示不高興、不歡迎嗎?唉!真沒辦法。”

通常,女作家的情緒敏感而纖細,些微的慢待便足以讓她們驚惶。究竟是蕭紅神經粗壯得足以在許廣平的不滿中禦風前行,還是,失卻了蕭軍的依靠,她太想找到另一個支撐?

於是,端木蕻良出現了。

1938年,蕭紅懷著蕭軍的孩子,與小她一歲的端木在武漢舉行了婚禮。

很多人疑惑,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和另一個男人戀愛,她得有多讓人愛呢?這究竟是衝動還是真愛?抑或是其他難以啟齒的原因?

他們幸福嗎?細節透不出深愛的跡象。

他的家人對他娶一個情感經曆複雜的孕婦既驚訝又惋惜。

似乎從來沒有人看過他們有說有笑地並肩走在一起。

他當著她朋友的麵,讀她寫的懷念魯迅的文章,鄙夷地笑個不停,說:這也值得寫,這有什麼好寫?

他打了人,讓她去跑鎮公所。

而她,挺著懷孕八個月的大肚子在宜昌碼頭絆倒,是陌生人把她扶起來。

她對聶紺弩說,端木就是“膽小鬼、勢利鬼、馬屁精,一天到晚在那裏裝腔作勢”。

這並不是婚後的抱怨,而是婚前的指責。

她得有多麼寂寞空虛冷,才能死死抓住一個讓自己如此鄙夷的人不放?

依賴型人格的女子,總是習慣性地倚靠別人,卻不可思議地充滿自我懷疑,懷疑自己不夠美好、堅忍、獨立、強大,不足以支撐搖搖欲墜的人生。

可是,自己不足信,他人豈足信?那些被她視作情感支柱的男子深知吃定了她,他們不屑、慢待、輕賤她,因為知道她舍不得走,她下不了狠手對自己,就輪到別人下狠手對待她。

這對相互不屑的夫妻共同生活了三年,在抗戰的炮火中一同逃到香港。

蕭紅肺結核越來越嚴重,端木每次出門,她便擔心自己被遺棄,非常絕望,待他返回,才會平靜。

她總是情緒反複,一會兒覺得自己會健康起來,還要寫《呼蘭河傳》第二部,一會兒又怨恨端木,覺得早該與他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