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精裝紀念版25(3 / 3)

到底是愛褪了色,還是紅玫瑰褪變成了飯黏子呢?

相愛簡單,珍惜很難。

相愛隻是遠距離的精神上的依戀,很容易通過想象美化、彌補,保持起來相對容易。而珍惜,是現實中無限靠近的相看,是兩人各方麵習慣碰撞融合之後的體諒,是柴米油鹽生兒育女的瑣屑分擔。

婚姻階段的魯迅在兩首詩裏提到了許廣平。

一次是婚後五年左右:慣於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夢裏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在這首詩裏,許廣平似乎是他若幹負擔中的一個,和其他種種共同構成了一個男人中年危機的夢魘。

第二次是婚後十年,許廣平生日,他送她《芥子園畫譜》做禮物,題詩:十年攜手共艱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寄畫圖娛倦眼,此中甘苦兩心知。這首潦草的詩裏,愛的成分則像青煙一樣消失在空氣中,甚至泯滅了男女性別的差異,一派同誌般的革命精神。

看得出來,她早已不是他的紅玫瑰。

那些不能給婚姻中的她的感情,可以分配給其他年輕女子。當年的常客蕭紅,從法租界到住處虹口,搭電車也要差不多一個鍾頭,依舊照去不誤。有時候坐到半夜十二點車都沒了,魯迅就讓許廣平送蕭紅,叮囑要坐小汽車,還讓許廣平把車錢付了。蕭紅不怎麼會做菜,在魯迅家勉強做的韭菜合子,魯迅會揚著筷子要再吃幾個。

他善待蕭紅,猶如十年前善待許廣平。

或者,真像萊蒙托夫詩裏寫的:我深深地被你吸引,並不是因為我愛你,而是為我那漸漸逝去的青春。

1936年10月19日,魯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緊緊握著許廣平的手,說:“忘記我,管自己的生活!”

不知此時,他是否感念身邊這個女子,用十年的青春好得無可挑剔地對待他;他是否記起十年前她留著短發神采飛揚地參加學生運動的樣子;他是否想到與她共度的十年,他的創作量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他是否知道,之後漫長的歲月中這個女子還照顧著他的母親和原配;他是否懷念那些她在他的心口還是一顆朱砂痣的歲月?

隻是,任時光飛逝,如何成為一顆永恒的朱砂痣呢?

要不遠不近地隔著他,不疾不徐地撩撥他,若有若無地關心他,欲拒還迎地與他談談虛渺的人生、空泛的藝術與吃飽了撐出來的煩惱。當然,每次見著他必定收拾得妥帖而美麗。還有,千萬別上床,如果不想從靈魂伴侶直接降格為床伴,就不要肉身布施了吧。

看看,女人們其實懂得怎樣守住紅玫瑰的底線,隻是架不住愛情來到的那一刻飛蛾撲火,硬把恰當的距離撲沒了,活生生把心口的朱砂痣撲成了灶上的飯黏子。

像魔咒一般,從結婚的那一刻起,愛情就呈逐年遞減趨勢,如果婚姻有幸維持終生,衡量一個男人是否愛你,或許不在於他說過多少動人的情話,許下多少堂皇的諾言,送過多少珍貴的禮物,而是他願意和你分享飯桌上唯一的那塊魚肚子,願意把湯缽子裏的雞腿先盛給你。

我知道你懂了,可就是狠不下心腸,做不到。

治愈你:

歲月就像一條深邃的河流,左岸是曾經熱烈奔放的紅玫瑰,右岸是被絛蕩得失卻光華的飯黏子,中間飛快流淌的,是心中隱隱的傷感。

世間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但能夠長存,並且真正屬於自己的卻並不多。

相愛是種感覺,當這種感覺已經不在,ta還在信守承諾,這是責任;分開是種勇氣,當這種勇氣已經消逝,ta還在鼓勵自己,這是悲壯。所有的婚姻到最後,多少都有點兒悲壯,隻不過有人悲壯出了溫暖,有人悲壯出了猥瑣。

婚姻的殺手,向來不是外遇,而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