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並不希望鼓動我抱有虛假的希望。“所以你說服我瞞著他讓你治療?”我問。
“是的,我的確是先聯係上本的。我們通了電話。我甚至提出跟他見麵以便解釋我能夠幫上什麼忙,但他拒絕了,所以我直接與你取得了聯係。”
又是一陣恐慌,卻不清楚緣由。“怎麼聯係上我的?”我問。
他低頭看著他的飲料:“我去找你了,一直等到你從屋裏出來,然後作了自我介紹。”
“於是我就答應接受你的治療了?就這麼簡單?”
“不,剛開始你沒有答應。我不得不說服你相信我。我提議我們應該見一次麵,進行一次治療。如果有必要的話,別讓本知道。我說我會向你解釋為什麼要你來見我,還有我可以幫上什麼忙。”
“然後我同意了……”
他抬起頭。“是的。”他說,“我告訴你第一次會麵之後是否告訴本完全由你來決定,不過如果你決定不告訴他,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確保你還記得我們定下的日期,以及其他事情。”
“我選擇不告訴他。”
“是的,沒錯。你已經表示過想等治療有進展以後再告訴他,你覺得這樣更好。”
“那我們有嗎?”
“什麼?”
“有進展嗎?”
他又喝了一口,才把咖啡杯放回桌上。“有。我確信我們有了一些改善。盡管準確地量化進展有點困難,但是過去幾個星期裏你似乎已經恢複了不少記憶——就我們所知的情況來說,有許多回憶的片段都是你第一次想起來的,而且有些事實被記起的頻率提高了,以前你不怎麼記得住。比如有幾次你醒來記得自己已經結了婚。而且——”
他停了下來。“而且什麼?”我問。
“而且,嗯,我覺得,你越來越獨立了。”
“獨立?”
“是的。你不再像過去那樣依賴本,或者依賴我。”
就是這一點,我想。這就是他談到的進展。獨立。也許他的意思是我可以不需要陪伴,獨自一個人去商店或圖書館,盡管現在我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不管怎麼樣,治療進展還沒有大到足以讓我在丈夫麵前自豪地歡欣雀躍——甚至通常我醒來時都記不起我還有個丈夫。
“沒有別的進展了?”
“這很重要。”他說,“不要小看這一點,克麗絲。”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喝了一小口飲料環顧著咖啡廳。咖啡廳裏空蕩蕩的。後麵的小廚房中有人說話,一隻壺裏燒著水,不時發出沸騰的嘎嘎聲,遠處玩耍的孩子們在吵鬧。很難相信這個地方離我家如此之近,我卻一點兒也記不起曾經到過這裏。
“你說我們已經開始治療好幾個星期了。”我繼續問納什醫生,“那我們一直在做什麼?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治療的情況嗎?任何事情都行?”
“不。”我說,“什麼也不記得。對我來說,今天我是第一次見你。”
“抱歉我問了這個問題。”他說,“我說過了,有時候你會有記憶閃現,似乎在某些日子裏你比其他時間記得的東西要多。”
“我不明白。”我說,“我根本不記得曾經見過你,不記得昨天、前天,或者去年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我記得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我的童年。我的母親。我記得我還在上大學。我不明白為什麼其他的一切通通都被抹得幹幹淨淨,這些舊的記憶卻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