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到此時此刻(6)(2 / 3)

“他在這兒。”我說,“明天來吧,在他上班的時候,我會收拾好我的東西,我會給你打電話。”

“見鬼。”她說,“好吧。不過要記在你的日誌裏,一有機會就要記下來,別忘了。”

我想到了我的日誌,它藏在衣櫥裏。我必須保持冷靜,我想。我必須假裝一切都好,至少要一直等到我能拿到日誌寫下我身處的危險境地的時候。

“救救我。”我說,“救救我。”

他推開浴室門時,我結束了通話。

日誌在這裏結束。我瘋狂地翻著其餘的日誌,但上麵一個字也沒有,隻印著淡淡的藍線。日誌在等待著後續的、我的故事。可是沒有後續了。本找到了日誌,拿掉了這些頁,克萊爾沒有來找我。當納什醫生來取日誌的時候——在星期二——當時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不對勁。

突然間我恍然大悟,明白過來為什麼廚房裏的白板讓我感到不安。是筆跡。整潔勻稱的大寫字母,跟克萊爾給我的那封信上潦草的筆跡完全不同。在內心深處,我在那時已經知道它們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了。

我抬起了頭,本,或是那個裝成本的男人,已經洗完澡出來了。他正站在門口,穿著剛才的衣服,望著我。我不知道他在那兒已經待了多久,看著我讀日誌。除了一種空洞洞的表情,他的眼睛裏什麼也沒有,仿佛他對看見的東西幾乎不感興趣,仿佛那跟他無關似的。

我聽見了自己的喘氣聲,手裏的日誌頁掉了,散落在地板上。

“你!”我說,“你是誰!”他什麼也沒有說。他望著我麵前的紙頁。“回答我!”我說。我有權問出這句話,可是我的聲音卻毫無氣勢。

我的頭腦亂轉著,努力要弄明白他會是誰。某個從“韋林之家”來的人?一個病人?一切完全說不通。另一個念頭冒上來又隨之消失,我感到一陣恐慌。

這時他抬起頭來看著我。“我是本。”他說得很慢,仿佛是在努力讓我明白再清楚不過的事實,“本,你的丈夫。”

我沿著地板朝後退,一邊從他身邊退開,一邊努力記住我剛剛讀到的、了解到的事實。

“不。”我說。接著再次高聲說了一遍,“不!”

他向前走過來:“我是,克麗絲。你知道我是的。”

恐懼攫住了我,它把我舉了起來,一動不動地握著我,接著猛地把我扔回恐怖之中。克萊爾的話再次在我耳邊響起,那不是本。接下來,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意識到我回想起的不是在日誌中讀到她說那些話的情景,我想起的是這件事本身。我可以回憶起她聲音裏流露出的恐慌、在告訴我她發現的事情之前她說那句“他媽的”的口氣,還有她反複說“那不是本”。

我是在回憶。

“你不是。”我說,“你不是本,克萊爾告訴我了!你是誰?”

“還記得那些照片嗎,克麗絲?浴室鏡子旁邊的照片?瞧,我帶它們來了,帶給你看的。”

他向我走了一步,伸手去拿床邊地板上放著的他的包。他取出了一些皺巴巴的照片。“看!”他說。我搖搖頭,他拿起第一張—— 一邊拿一邊自己掃了相片一眼——遞過來給我。

“是我們倆。”他說,“看,我和你。”照片裏我們坐在小船上,在一條河——或運河——裏。我們的身後是昏暗渾濁的河水,河麵上模模糊糊地露出蘆葦叢。我們看上去都頗為年輕,現在已經鬆垮垮的皮膚在相片裏顯得還挺緊致,眼睛上沒有皺紋,因為開心而睜得大大的。“你難道看不見嗎?”他說,“你看!這是我們。我和你,在很多年前,我們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克麗絲,很多很多年了。”

我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張照片。一幅幅畫麵來到了我的眼前,我們兩個人,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們雇了一條船,我不知道是在哪裏。

他又舉起了一張照片。這張裏的我們老多了,看上去是最近照的。我們站在一間教堂外麵。天陰沉沉的,他一身西裝革履,正在跟一個也穿西服的男人握手。我戴著一頂帽子,不過它似乎有些不聽話;我拉著它,仿佛風會把它吹走,我沒有正視鏡頭。

“這不過是幾個星期前的事。”他說,“有朋友請我們去參加他們女兒的婚禮,你還記得嗎?”

“不。”我憤怒地說,“不,我不記得!”

“那天天氣晴朗。”他說著拿回照片自己看著,“十分美好——”

我記起在日誌裏讀到當我告訴克萊爾我找到了一段剪報證明亞當的死時,她說的那些話。那不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