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讋幹事,不能—那樣—走!風沙—會—把—你—埋—起來—的!”巴特爾見讋久春爬著走,急得大聲喊叫。
“劉—燕,你們—不—要—往—前—走—啦,快—回來!”巴特爾、讋久春見遠遠的她們正翻過一個沙丘,拚命喊道。
風大,又是逆風,她們根本聽不見。隻見她們那三個小黑點,慢慢消失在沙丘後麵。他們隻好緊跟過去。
風暴咆哮了,刮得昏天黑地,盡管是下午,可前麵十幾二十幾米遠就什麼也看不到了。讋久春經不起沙礫擊打,隻能背頂著風,倒著走。不知什麼時候,與巴特爾也走散了。他看見那魚鱗般排列的沙丘都活了起來。一會兒這個沙丘的尖尖沒有了,一會兒,那處凹地很快被流沙填埋起來。
他嘴裏、鼻孔裏塞了不少沙子,喘氣都有點困難。他躲在前麵高高的沙丘下避了陣風,摳摳鼻子,揉揉眼睛。誰知也就是幾分鍾時間,那流沙已經把他盤坐的腿埋起來。真是風雪裏、風沙裏不能倒下,一倒下可能就被埋起來!
劉燕她們怎麼樣?無形的恐懼布滿全身,他禁不住打起顫來。不行,我必須追上她們!他艱難地站起來,弓著腰,趔趄著,拚命向北敖包方向追去。
約摸又行進了一個多小時,他隱隱約約看到前麵十幾步遠的地方有個黑影。他呼哧帶喘地挪到那裏一看,是程輝。
138
“你怎麼坐在這裏,不要命啦!”讋久春拉起她。
“我,我實在沒勁了,坐在這裏聽天由命。這沙子埋上點,我就站起來挪個地方……程輝哭哭唧唧地說。
“劉燕她們呢?”
“她們,她們讓風給刮跑了……”
程輝索性哭了起來:“這叫什麼地方啊,還改天換地呢,我回北京要飯去好了!”
“好沒誌氣!摟著我的腰,找劉燕她們去!”
程輝在讋久春身後摟著他的腰,隨著讋久春亦步亦趨地向前挪動著。
沒追到劉燕、丁曉玲。估計快天黑了,讋久春、程輝、巴特爾先後趕到北敖包沙崗子那裏。沒見到她們倆。那放樹苗的沙窪子地,現在已經隆起幾個沙包。樹苗不是被刮走了,就是被埋在新沙丘下。
可劉燕她們呢?
讋久春三個人對著三個方向大聲呼喊著:“劉—燕—丁—曉—玲—你們—在—哪裏?”
幸好刮了三個多小時的風漸漸弱了下來。讋久春三個人就圍著這沙崗子周圍轉著、喊著。
遠處地麵上,一隻雪白的紗巾在風中飄舞著。
“那是燕子的紗巾!”程輝喊道。
三人衝過去。隆起的沙包下埋著兩個人,劉燕和丁曉玲。
“劉燕,劉燕!丁曉玲,丁曉玲!燕子,燕子!玲玲,玲玲!”他們叫著、扒著。
丁曉玲趴在劉燕身上,壓住了劉燕抓著白紗巾的手。
巴特爾扯下自己一隻衣袖,噝啦一聲撕成兩片,給讋久春一片。程輝用那塊白紗巾,幾個人叫著、喊著給劉燕、丁曉玲擦臉、摳鼻子。
劉燕醒過來了:“樹苗,我們還沒拿到樹苗呢!”
丁曉玲一直昏迷不醒。
巴特爾、讋久春背著她們倆,一步一步地大半夜才蹭到村裏,立即給公社掛電話。公社派了一輛手扶拖拉機把兩人送到公社衛生院。正在這一帶巡回醫療的解放軍一O三醫療隊也派了兩個軍醫參加搶救。後半夜,丁曉玲也醒過來了,脫離了危險。
讋久春直後悔把一個排的兵都用在挖土、鍘草、運土上。沒想到栽樹的倒差一點兒死了人,而且還是知青。早知這樣,應當讓當兵的到前邊去植樹。
劉燕、丁曉玲雙雙脫離危險的第二天,又出事了。
公社派了帶拖鬥的東方紅拖拉機專門運土,支援烏蘭圖格栽防風林。晚上收工時,社員們擠上空空的拖鬥車回村。
不知是天黑看不清路,還是拖拉機手不熟悉路況,拖拉機竟撞過一個土坎,車鬥猛地一顛,站在車鬥裏邊上的五六個社員被拋下車來,重重地摔在地上。知青吳蘭英被摔得最重。她被騰空拋出,背部著地摔在一塊大石頭上,頓時昏迷不醒。
公社衛生院和解放軍一O三醫療隊的醫生們聞訊趕來。幾個傷了腿腳的社員進行了緊急救護包紮,送往公社衛生院。醫療隊隊長說,吳蘭英可能肝脾破裂,腹中大量積血,必須馬上手術,否則很危險。
這裏哪有手術室!到盟裏二百多裏,一半是山路,要四五個小時。不說顛簸不起,就是時間也來不及!電話請示師裏,師首長向沈陽軍區空軍求援,希望派直升飛機將吳蘭英運到沈陽搶救。空軍說,直升飛機恰好都執行任務去了,最快三個小時後才能派出。其它飛機又不能在烏蘭圖格那個地方降落。
看來,我們隻能冒險了,再耽誤下去,吳蘭英就沒命了!醫療隊長咬了咬牙,決定就
139
地手術。醫療隊長是個有經驗的外科醫生。
幹打壘的大隊部辦公室就是手術室。沒有無影燈,拖拉機手把拖拉機兩個大燈摘下來,接上線,拉到“手術室”。沒有消毒設備,連酒精都沒有,燒開水消毒器械。那器械中止血鉗是夾書夾報的鐵夾子,手術刀隻有一把,備用的是男人刮胡子刀片。沒有羊腸線,就用棉線縫合。
夜間天冷得凍腳。四盆牛糞火,烏煙瘴氣地擺進了“手術室”。O型血的戰士們在“手術室”門口排著隊,直接用針管抽血給吳蘭英輸血。
吳蘭英的肝被深度摔裂。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順利”結束。
“感染是必然的,趕快請軍區調撥抗生素,實在不行,還是要往盟裏或沈陽送!”動完手術後,隊長說。
說來也怪,吳蘭英恢複很好,一周過去了,沒有絲毫被感染的跡象。醫療隊員們說,在我們軍區醫院做這麼大的手術,手術室提前半天就要裏裏外外徹底消毒。所有參加手術的醫生都要穿戴衛生服、戴上大口罩,慎之又慎。即使這樣,動過手術的病人還常被綠濃杆菌感染,傷口化膿是常事。可吳蘭英簡直是在肮髒不堪的牛棚裏做的手術,竟然毫無感染,真是個奇跡!
“隻有一個結論:說明草原的天、地太幹淨了,連病菌都很少!”醫療隊長說。
一個月後,吳蘭英完全康複了,可以到處走、幹輕體力活了。為了紀念自己的新生地,她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吳烏蘭。
讋久春也寫了一篇長篇通訊:毛主席的革命衛生路線給了她第二次生命。是解放軍醫療隊按毛主席的革命衛生路線上山下鄉,送醫送藥到山溝,到邊疆巡回醫療,這吳蘭英才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