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見了哪個讓我動心的女人，晚上，我就想著這個女人來手淫。我還偷偷地從老百姓那裏借來一些黃色書刊來看。什麼《三國演義》，《水滸》，三言二拍啦，亂七八糟的什麼都看。我最愛看百回本的《水滸》，那裏男女關係寫得最好看。西門慶勾搭潘金蓮，楊誌老婆和禿和尚偷情，三國裏呂布戲貂嬋，那些情節我都背得下來。”
“可光看書，光想著女人手淫那哪能解饞。於是，那天我實在忍不住了，要和那個女老師發生關係，誰知道人家不幹，還拚命反抗。我怕人家告我，又怕給解放軍抹黑，情急之下，就下了手，就犯了錯誤。我是毛主席說的讓資產階級糖衣炮彈擊中的人。我是資產階級的俘虜，不認也得認。”
“至於我在監獄裏受的教育，那就更深刻了。黨在挽救我們，感化我們。我要重新做人。說實在的，久春，我真不知道監獄那麼好。如果坐牢也算軍齡的話，我寧願多坐幾年牢。在那裏，比我在部隊舒服多了。你看，說不說說，就暴露了自己的享樂思想，一說，就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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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我這個人，就是怕艱苦，怕髒怕累，就願好吃懶做。不過，真的，久春，坐牢真好！”
“別胡說八道！坐牢那可是沒有人身自由，還要強迫勞動。你別聊以自慰了！”讋久春笑道。
“聊以自慰？不，是真的，你聽我說呀。我們坐的是軍事監獄，而且是軍人幹部獄所。在那裏服刑的從排長到軍區副司令都齊了。有個警備區副司令打杜冷丁上了癮，利用職權，甚至讓他在醫院當醫生的老婆成盒成盒、成箱成箱地往家裏搬杜冷丁。組織多次勸誡無效，便讓軍事法庭判了他三年刑，和我們一起坐牢。”
“我們坐牢可舒服了。一天八小時工作製。學習兩個小時，然後是六個小時勞動。勞動就是養豬、種菜、加工軍用馬紮。一天輕鬆得渾身發懶。咱們在連隊，可是一天幹十幾個小時。打坑道，挖塹壕，背水泥。那可是整天累得呼呀哈呀的。可在牢裏，沒那麼重的活。每天還可以洗個熱水澡。在咱們邊疆守備師四十幾個連隊裏，哪個連一個月能洗上一回澡？”
“那倒是。我在技三連參加施工時，一年也就洗上兩三次澡。”讋久春插了一句。
“是呀，我們南方人有洗澡的習慣。可到這內蒙古，缺水。我當副指導員，也就是一個月讓通信員給燒一桶水擦擦身子。可在牢裏，每天收工都可以泡大堂子。泡他一個鍾頭，再衝淋浴。坐牢一年，把當兵五六年欠的澡都補齊了，你說痛不痛快！”
“還有，每個星期六晚上，不是看電影，就是看電視，一看就是大半夜……”
“什麼，電視？電視是什麼樣的？我在無線電雜誌上看到過電視這個詞，沒有感性認識，你說說看。”讋久春道。
“電視嗎，怎麼說呢，就象咱紅燈電子管收音機那樣，不過前麵是個玻璃罩，對啦，人家叫熒光屏。看電視就象看小電影一樣，就是小電影。”
讋久春奇了。犯人可以看上電視，咱們堂堂正正一塵不染的指戰員幾個月才能看上一回電影，還沒聽過誰說看過電視的，連師首長也沒有這個待遇呀。
“還有，過年時，從大年三十到初二，連續三天大會餐。雞鴨魚肉、還有青島啤酒、北京二鍋頭喝。會抽煙的，還發一盒遼葉卷煙。你知道遼葉煙嗎，那可是縣級以上的幹部才能抽得上的好煙哪！遼寧有個順口溜聽說過吧：省中華，市牡丹，縣級幹部遼葉煙；工農兵大老旱，紅衛兵八分錢。咱們發遼葉煙，高不高級？我當了一年多連級幹部，還不是抽報紙卷的旱煙末末。過年那幾天，晚上每個號子還發撲克牌、象棋、軍棋、跳棋，強迫大家玩通宵……”
“玩，怎麼還強迫呢？”
“嗨，你沒坐牢，你不知道。監獄幹部們怕大家過年想家鬧事，所以就強迫大家玩。有人玩兩把瞌睡了，管教幹部把你叫起來，接著玩。其實，咱們當兵的，哪有過年想家的事！久春，咱們當兵六七年了，你過年回過幾回家？”
“過年一次也沒有回去過，都是過革命化的春節啦！”
“是吧，我也是。過年沒有回過一次家。咱們部隊天天說什麼，越是節假日，越要加強戰備。還說希特勒突襲蘇聯，小日本偷襲珍珠港都是周末休息日。咱們防區，冬天是蘇修向我們發動進攻的最好時機。所以，每年過年，我們都是革命化的春節，加強節日戰備值班。可我們在牢裏，不巡邏，不站崗，不拉練，不演習，更不用值班。就是一個字，玩！你說這不是神仙過的日子？”
真叫怪了，坐牢比不坐牢要舒服，這叫什麼事呀！幹脆咱們都去坐牢算了。讋久春心裏想。可現實是，誰願意去坐牢哇：“財順，你說坐牢舒服，那你的人身自由可受限製了，是吧？一個人失去自由，那是最痛苦的，對吧？”
“我坐這一年多牢，沒感到有什麼人身自由被限製。咱們當兵的，隻能圍著營房轉。你不是還說過在牡丹江伐木為部隊營建加工木料時，被困在加工廠不許出門嗎！那時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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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指戰員每天隻能在巴掌大的廠區內，不許外出。星期天上街也必須兩人成排，三人成行，四人成伍嗎。我在連隊當副指導員時也規定，平時全連指戰員不許出營區一步，我看和坐牢沒有什麼區別。”
“區別還是有。據我所知，坐牢是享受不到探親假的，是吧？我們正常人一年還有二十天探親假呢。好了，財順，你要是這麼作講用報告，那可來勁了，大家該都想坐牢去了。你能不能說說你受教育，促改造的事？”
“嗯，這麼說吧。判刑坐牢，生活又這麼好，這是黨給我悔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我感謝黨，感謝首長，感謝監管人員，這是一吧。二呢，我想，在牢裏我反思了一年，而且牢裏天天組織我們天天讀，每天學習兩個鍾頭以上。通過學習，冷靜下來，我深深感到，確實要鬥私批修，不斷地主動地自覺地改造世界觀。不學習，不改造，要犯錯誤。三呢，我想，坐牢了，天天學習、參觀、勞動，受教育。我才又體會到我是個普通老百姓，才又回到我在農村當農民的地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