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來也好。”
蕭煜四平八穩的回了一句,剛想斟酌著勸一勸,太子忽然說道:“我想要他!”
一下就把蕭煜擊懵了,“嗯?”
“我說我想要他!”
“……”
這個太子殿下啊!急起來連“孤”都不要了,說我,說我想要他!
他人前人後不避忌,隨心所欲地對著沈文昭動手動腳,就是為了這句話做鋪墊。
“……既然您說到這個份上了,臣也隻好打開天窗說亮話——您與沈文昭,成不了!且不說您與他是主子與奴才,單論子嗣,您是儲君,日後的帝王,宗脈延續是您甩不開的擔子,您若是動了沈文昭,他還有地立足麼?和您後宮的妃嬪一起,爭奇鬥豔?還是您要讓他背著佞幸的名聲,從此讓旁人在他身後指指戳戳,看他笑話?若是這樣,殿下您可太喪德了!”
蕭煜說話直白得很,橫豎人都已經得罪完了,索性多得罪一回,到時候清算起來也不會因為多一回或少一回而有不同。
“孤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還是少年人,多少熱情,火似的燒著,豪言壯語都是柴禾,架起來就燒,順嘴就說,殊不知當中的艱難險阻有如高山大河,攀不到、渡不過,九死一生,兩敗俱傷,這類的惡果,他從來不去想。
蕭煜看著他,想到了當年的自己,說過同樣的話,做過差不多的事,受過差不多的煎熬。戀得太苦了,有時忍不住恨上自己,世間這麼些人,為何偏要陷在這人身上,死活不肯出脫。下了狠心要把這人從心裏摘出去,誰想一見麵,發的誓願全都不作數了。白日還好,到了夜裏,孤枕難眠,盯著自己身旁那片空位,咬牙切齒地想著和那人的點點滴滴,想摸出來龍去脈——幾時喜歡上的,為何獨獨喜歡他,到底有什麼值得我這樣剜心剜肺的想?!
哪那麼容易,說得清來龍去脈的情份,活不了多久,這種籠籠統統模模糊糊,說不清道不明的,偏生命長!
他到底哪兒好,說得清麼?情人眼裏還出西施呢,想得一宿睡不著,起身一看,還不是哪都好!
“您怎麼才能不讓他受委屈?佞幸不佞幸的另說,他願不願跟您尚且未知呢,若是不願,您硬來,這便是天大的委屈!”蕭煜嘴裏說著太子,心裏卻在後怕。他想,幸好自己和廖秋離終究算是成了正果,當中哪怕有毫厘偏差,可能就是永遠的錯失。
“……孤可以、可以不坐這個位子……”太子真是心一橫了,這樣不過腦子的話都脫口而出,兒戲一般,為了一個不算美人的美人,連江山都不要了!
“殿下!”
蕭煜沉聲一喝,打斷他六神無主的道白,免得他繼續犯渾。
“殿下,江山社稷,不是您想推就推,想拿就拿的!”
太子傅不是頭一回說這樣難聽的大實話,也不是頭一回這麼搶白擠兌,但這回實在是灰心透頂了,說出的話比往常加倍的難聽。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的心思壓根就不在江山上,用的勁也不在朝堂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心機和城府,全都用在了怎麼對付沈家、怎麼拴住沈文昭上!
“殿下!異日您為君我為臣,您要打要殺臣無話可說,但還是得勸您一句,皇權不是兒戲,盼您好自為之!”
太子傅對太子,雖則從來缺少耐性,但說的話都是言出肺腑,堪稱忠言逆耳,這個掛名師父沒白做,到了這個份上,那是誰也對得起了。至於太子領不領情,那是他的事。
“孤想要他,就這麼難?”
太子對著太子傅的背影輕聲說道,太子傅還沒走遠,離他幾步之遙,聞言回身應他:“就有這麼難,九成死一成活的難,勸您別試,試過一次,您和沈文昭就徹底完了!”
“那你和廖秋離呢?!你不也是硬來的麼?!憑什麼你能我就不能?!”太子嘶聲喊道,嗓音都皴了,說不清有多絕望,絕望得都顧不上好聽難聽,不顧一切地挖人的傷疤,死活要他給個說法!
“……若能回到當初,我不敢了。”太子傅的嗓音一樣的疲憊沙啞,過來人的身份當真尷尬,說什麼都不三不四,勸也勸不對味道,一勸,被他勸的那個就有話堵他了——你讓我別硬來,你自己呢?!還不是先硬來了,後來才慢慢來?!
他隻能說他再不敢了。
說歸說,他從不敢指望自己這根已經歪了的上梁,能勸出根板正的下梁來。
“別想把他從孤身邊弄走!告訴你,誰也弄他不走!不信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