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1 / 2)

兩人說了沒幾句話, 新皇陛下不高興了, 總想找由頭過來把人挖走, 不是說前院的桃花開得豔, 就是說蕭煜親手釀的桃酒好喝, 讓沈文昭過去陪他賞花喝酒。不得已, 二人隻得散了。

若是正經論起來, 蕭煜算是新皇的長輩,還有個師父的名頭,所以麼, 他對著新皇總是淡淡的,不過分熱情,也沒讓他覺出冷淡, 就是進了我家門, 招待你一番的那種客套。他料定新皇不能久待,至多吃個飯就走。

果然, 用過午飯, 新皇陛下連哄帶騙或許還帶威逼脅迫地, 把沈文昭弄走了, 弄到他剛買下來的城南新宅裏。

進了新宅, 屏退左右, 新皇立馬沒了正形,黏黏糊糊一通歪纏,纏得沈文昭幾乎再次動怒, 他這才罷手, 委委屈屈退到一邊,囁嚅著道:“好些天沒見,摸一把怎麼了又不是沒做過更出格的事……”,沈文昭忍無可忍,從桌上擺著的果盤裏拈了一枚水杏,手出如電,一下堵住他的嘴!

新皇陛下沒防備,被那顆果子堵得嗚嗚嚕嚕,吃了一頓排頭還不曉得收斂,還要上去拽住人家的手,往外拖。

“走,釣魚去!”又不是上臥房,這回你總該拿好臉對著我了吧!

帝王富有四海,買宅子當然要選最好的買,這座新宅院是個五進的大院落,前後左右,各有正房十五間,廂房三十五間,還附帶花園、回廊、兩個小湖,湖裏種了幾種好活的蓮花,如今是春天,還不見動靜,到了夏天,荷花開得擠擠挨挨,放條小舟下去,那就是現成的“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了。可惜不對時令,隻好釣魚。

蕭恒一手拿著釣竿,一手拽著沈文昭,興衝衝往湖邊去。到了地方,新皇陛下跟大爺似的,差遣沈大人做這做那,完全不讓人家閑著!

“子虞,你說那魚兒怎麼還不咬鉤?!都一刻了!”鬧著要釣魚的人,偏缺耐性,釣了不多會兒,還沒見魚咬鉤,這就把杆子甩給那位,他自己到邊上坐著瞧熱鬧了!

沈文昭無可奈何,隻得接過杆子,坐到釣位上接著釣。他倒是個愛釣魚的,未入宮前,常常自己拿了釣竿,到江邊坐一天。不為釣魚,就為了那份清靜,江水清流,天高雲淡,偶爾過一兩頁扁舟,或是一群水鳥,一種大寫意式的寂靜,足以驅除所有雜思煩想。從天光微亮坐到暮色四合,煩惱散盡,一身輕快,魚兒麼,隻能算是附帶的收獲,有更好,沒有也罷。

新皇陛下萬萬沒想到沈大人居然是個拿起釣竿便物我兩忘的人,原本打算借著釣魚討好心上人,說幾句肉麻的,再說幾句當真的,把人哄好了,住兩天就回帝京,這下可好,別是轉錯了道,走迷了路,說都找不著時機說!

“子虞,朕跟你說句話可好?”新皇陛下小心翼翼地抽走沈大人手上的釣竿,在他橫眉立目前扮出一副一本正經的鄭重樣子來,說了這麼一番話,“子虞,你一直不信朕的共白首,對麼?”

沈文昭蓋下眼簾,遮住目中一閃而逝的著慌,他問他,“陛下何出此言?”

你不覺得荒唐麼,堂堂一國之君,絕了後嗣,今後慶朝的江山由誰來坐?!過個四五年,長不過七八年,你也該清醒了,知道哪頭輕哪頭重了,那時候你還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麼?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若是跟著你混鬧,將來真有那麼一天,你從“共白首”轉到了“玩玩而已”上,你以為我那顆心還能活麼?!

“朕又不是傻子,自然有所感,說千道萬,你不願和朕共白首,為的不過是後嗣的事,對麼?”

什麼叫“為的不過是後嗣的事”?!這麼輕描淡寫,像話嗎?!

“朕已下旨,封四弟的兒子做儲君,這麼一來,你還有何顧慮?”

有顧慮不妨一同說了,我一次解決了,省得你老也掛懷,連句好話都不願和我說。

沈文昭讓他一句話給說傻了,一臉的傻相,傻傻地看著他,張口結舌,竟是無言以對。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鈍了得腦殼慢慢運轉,慢慢想起這位儲君的一些傳聞:是個遺腹子,當年宮變時,二皇子逼四皇子站到他那邊,四皇子沒答應,讓自家兄弟一杯毒/酒藥死了,王府裏的人也被殺了個七零八落,四皇子妃那日回了娘家,幸免於難,等變亂終結,回到府中一看,物是人非,傷心得幾乎當場死過去,抬回去一把脈,卻是有了倆月的身孕,看在腹中孩兒的份上,賴活也得活著,八個月過去,孩兒呱呱墜地,又是一份牽掛,想死也死不成了,就守著孩兒過了這麼些年。算一算,這孩子今年也有三歲掛零了。儲君當入東宮受教養,他娘舍得麼?

“朕想過了,孩子小,戀娘,兩人都分不開,那就仿前朝舊例,宮內設女觀,母親入宮帶發修行,教養孩子,也不隔斷天倫,也能周全禮數,兩全其美。”新皇陛下說得搖頭擺尾,邊說邊盯著沈文昭瞧,像是要討幾句誇,或是討一點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