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把小翠說得無言以對。末了，她拿出一方繡品，在柳月明麵前揚了揚，道：“你看，這是什麼？”
柳月明看了看，不知小翠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未予理會。小翠見柳月明沒有把她當會事，便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添油加醋地說道：“小姐的心思全在這上麵了，你想看看麼？”過了一會，又道：“你知道小姐在上麵繡了些什麼？你想知道的話，得給我磕三個響頭。”
柳月明聽小翠說“小姐的心思全在上麵了”，按捺不住，往小翠手上的繡品看了看，似乎繡的是鴛鴦荷花。小翠將繡品晃動著，看不真切。從小翠的神情看，這方繡品對柳月明必定十分重要，柳月明極想知道。但柳月明還是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說道：“她繡她的，跟我有什麼相幹？”
“小姐叫我送給你的。可是呢，給不給你，什麼時候給你，就得看我小翠高不高興了。你要是今天給我磕三個響頭呢，我今天就給你。要是十天以後呢，就得磕三十個頭才給你。要是一百天以後呢，就得磕三百個頭。要是……。”
一聽小翠說是小姐送給自己的，柳月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小翠手上的繡品就像一塊磁鐵，緊緊地吸引著柳月明的目光。見小翠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要挾神態，柳月明急於想看看小姐繡了些什麼，隻得低下頭來，道：“既如此，小翠姑娘，柳月明這廂給你磕頭了。”柳月明正要趴下磕頭，小翠高興得“咯，咯，咯”笑得直不起腰來，趕緊把柳月明拉了起來。
“好吧，看在你這麼想知道小姐繡了些什麼的份上，現在就給你。”柳月明接過小翠遞過的繡品，攤開一看，頓時高興得不知所以。隻見繡品上繡的是荷塘鴛鴦，就是自己當著小姐麵畫的那幅畫，上麵的鴛鴦荷花繡得十分精致。如果這真是“小姐的心思”，那麼這意思是再也明白不過了。柳月明喜歡繪畫，便有了與繪畫相聯係的神經質。
繪畫十分講究畫意，即在一幅畫中要講究隱含著深層次的內涵。通常人們常常把鴛鴦荷花比喻為夫妻婚姻美滿。自然而然地，柳月明也把王小姐送給他這方繡品上的鴛鴦荷花，看作是王小姐給自己的傳情信物。柳月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就問小翠道：“這真是小姐叫你送給我的？”小翠使勁點了點頭。柳月明又道：“小翠，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在我身上掐一下試試，要麼你找根棍子打我一下試試？”
小翠找來了一把掃帚，用把兒真的向柳月明頭上一敲。柳月明叫一聲：“哎喲，痛的，是真的，是真的。”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小翠要走了，柳月明一個勁地作揖，口中不停地說著：“多謝小翠姑娘，多謝小翠姑娘。”柳月明又處於極度的亢奮之中。
過了一會，小翠又走了回來，向柳月明道：“柳公子，小翠忘了一件事。小姐還叫我取一幅你親自畫的雙鳳圖。”
柳月明忙不迭地答應著，立時坐下繪了起來。不一會，柳月明畫好交與小翠，小翠拿在手上，一搖一晃地走了出來。過了一座小橋，迎麵碰到了王員外。王員外見小翠從“文芷苑”邊過來，手上又拿著一幅畫，顯然正從柳月明處過來。心下想道，這小翠可別成了柳月明與小姐的紅娘，私下裏給兩人牽線。遂叫住小翠，問道：“小翠，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小翠道：“是柳公子畫的一幅畫。”
王員外道：“我不是說過，叫你們別去柳相公那兒？”
小翠道：“你是叫小姐別去，又沒叫小翠別去。”
王員外怒道：“你還強嘴，下次再敢去那邊，小心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翠一聽此言，魂靈兒都嚇了出來。想想定是老爺不想讓小姐和柳相公相愛，才不讓小姐去柳相公那兒，也不讓我去柳相公那兒。要是老爺反對，他們兩人相互愛慕都是白搭。於是也就沒有再敢去柳月明處，也沒有把柳月明愛慕小姐的話告訴小姐，免得給小姐增添煩惱。
且說李映湖進了官窯窯場，就像掉進了一座知識的金礦裏，到處是取之不盡的財富。俗話說，不會看的看熱鬧，會看的看門道。李映湖本來就在自家開的窯上幹了多年，一心就想做出好東西來，隻是不知道人家官窯究竟怎麼好法，更不知道人家官窯是怎麼樣製造的。如今進了官窯，才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進官窯的第一天，他就來到傾倒窯渣和瓷片的地方，才知道官窯器物的釉色是那麼的好，竟是自己從未看到過的，甚至也是沒有想到過的。他記起上次與兩位結義兄弟討論釉色時，認為火候可能是決定釉色的關鍵因素，現在看來錯了。如果火候是決定因素，那麼自己家的窯上多多少少也應當出現過這樣的釉色。因為在熊熊烈火之中，什麼樣的情況都會發生，什麼樣的釉色也都應當出現。而自己家卻從未燒出過如此好的釉色，那麼就可以排除火候是釉色的決定因素。再仔細一看，同樣的釉色，有的亮如明鏡，有的亮度卻不佳。由此，李映湖才明白，火候應當是決定釉水亮度的關鍵，而配方才是決定釉色的關鍵。火候可以通過反複的試驗積累經驗，掌握其中奧秘，而決定釉色的配方卻無法猜測。李映湖現在終於明白，官窯裏肯定有著特殊的製釉配方——他最擔心、最困難的事終於出現了。他怎麼可能知道人家在釉水裏加了什麼東西？也許這是官窯裏最神秘的事。
無論如何神秘，李映湖都要設法破解製釉配方的秘密。而且，越是神秘的東西，他越有破解的濃厚興趣。李映湖設想了多種破解這一謎底的方案，首先，他想有意識地與那些上釉師傅去交朋友，慢慢地從他們嘴裏掏出製釉配方。後來想到，這方案不但耗時費神，還不大有把握。也許那些上釉師傅會擔心，李映湖會不會是一個前來打探他們對窯主是否忠誠的探子。一旦配製釉水師傅暴露配方秘密的事被窯主知道，那還了得？所以他們決不可能把釉水配方透露給自己。甚至那些配製釉水的師傅壓根兒不知道他們所用於配製釉水的是何種東西。再一個方案就是密切關注製釉處的動靜，發現正在配製釉水時過去一看究竟。隻是這方案也不大有把握，如果他們一心要保密的話，就會在無人之時，例如在夜深人靜之際進行。或者在配製釉水時嚴禁他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