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點點頭,“張問說的不錯,我有時候腦子裏就是那麼一閃,那種感覺……”
張問補充道:“靈光一閃。”
“對,就是這個詞兒,我就想用什麼法子弄出來,能看到、聽到,讓它不隻是呆在腦子裏……張問,你隨我來。”朱由校興致勃勃地站了起來,太監們急忙扶住他,朱由校甩了一把,自己很硬朗地走出敞榭,一行人就跟在身後。
張問心裏裝著事,但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其他事,尋思著先讓朱由校和自己產生親近感,等說起事的時候,他會覺得兩人有共同話題,就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觀點了。
幾個人進了一間小屋子,那屋子裏隻有一張木塌和一個小幾案,周圍卻貼滿了黃綾,上麵用筆墨亂畫著一些圖案,有的能看見是個模型樣子,有的幹脆隻有幾條線,亂糟糟的一片。朱由校說道:“我有了那個靈感的時候,就會記下來,嗬嗬,你們都看不懂,隻有我知道是什麼意思。”
張問裝作專心致誌地看那些圖案,其實壓根不知道是啥玩意,和孩童們胡亂畫著玩的差不多。
又聽朱由校說道:“我聽說魯班做的鳥自己能飛,我做的鳥怎麼飛不起來呢?”
張問道:“馬車能動,是馬力牽引也;風車能動,是風力牽引也;磨房舂穀,是水向下也。萬事皆有力引,哪有自動的道理?下官認為,魯班做飛鳥,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
朱由校失望地說道:“這樣啊……”
張問見狀急忙說道:“但是也有玄妙的東西,可以以氣禦動。”
朱由校道:“以氣禦動?是什麼東西?”
“京師郊外有個西洋人,叫利瑪竇,就是葉向高在朝的時候上書皇上建教堂那個西洋人,世子知道麼?”
朱由校搖搖頭,但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張問見狀又繼續道:“那教堂修的很別致,下官本身也對奇特的建築感興趣,有次就去聽他們講佛。他們的佛不是佛主,是一個叫耶和華的人,為了參悟佛法,叫人把自己釘在十字架上,流血過多就死了,他就成了佛……”
朱由校哈哈笑道:“西洋人都是傻子。”
“利瑪竇就信那個叫耶和華的佛,他想叫大夥也跟著信,但是大夥都不信,卻對他說的一些稀奇東西感興趣,我也去聽了,說是西洋的工匠做了一個東西,叫氣轉球,拿火燒,球就能自己轉動。”
朱由校興奮道:“那個利瑪竇還在京師麼?”
張問道:“好像萬曆三十八年的時候就死了,就葬在京師。”朱由校又問道:“你知道那種氣轉球是怎麼做的嗎?”
張問搖搖頭。朱由校失望地說道:“以後再見著西洋人,就叫他到京師來找我。”
朱由校從櫃子裏掏出幾個木頭玩意,對魏忠賢說道:“拿上,我們去市集上賣。”
張問聽了頓時一愣,哪有世子爺當街做賣貨郎的理,想必這朱由校就想過把平凡人的癮。
果然就聽得朱由校說道:“老百姓做了東西,就拿去賣,然後買米,可以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唉,我有時候感覺就和一個囚犯一樣……”
一行人作便裝出了駐地,尋了一個菜市,就在口子上擺起了一個地攤,朱由校讓大夥都站遠些,自己在那叫賣起來。旁邊挨著擺地攤的是一個賣蛇酒的,說能去風濕。
喊了許久,無人問津,隔壁賣酒的生意反而很火紅,朱由校臉上有些不快,卻很投入角色。張問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朱由校熱愛生活的一麵。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到朱由校的地攤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番,說道:“多少銀子,我全要了。”
朱由校頓了頓,打量了一番那人的神色,問道:“你為什麼要買?”
那人嘀咕著說道:“你賣,我買,問那麼多幹什麼?”
“大膽!”邊上太監冷冷喝了一聲,那人急忙跪倒在地上,路人都側目而來。
朱由校道:“誰叫你來瞎摻和的?”
張問見罷頓覺好笑,肯定是哪個太監叫人故意來買,好讓朱由校歡心。卻不料一下就被朱由校看出彌端來,他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正在這時,張盈突然帶著兩個玄衣女子跑了過來,拉著張問上下打量:“相公,你這是去了哪兒?我昨晚沒見著你就去了沈……”
張問趕緊抬起手阻止她說下去,用眼神示意朱由校的位置,但他沒注意到自己舉起了纏著沈碧瑤那條絲帕的手。張盈愣了愣,眼神掃了掃四處藏著的錦衣衛,也便沒再多說,隻是在張問耳邊低聲說道:“相公,我見到有幾個人不對勁,小心一些。”
張問後知後覺地藏起那隻手,卻不知道張盈湊在他耳邊時候已經確定了心裏的猜測。她昨晚找去沈家莊園,就看見從前姐妹們死的死傷的傷,找不到一個好端端的人能問出張問的下落。如果張問去過這裏,沈碧瑤必然得帶著他躲藏,她順著從前知曉的密道尋找也沒見到人,就想張問是不是已經逃回杭州城了,著急了一整宿,結果這絲帕證明張問的確和沈碧瑤在一起。不管他們躲在了哪裏,都不可能擠倒沈碧瑤身上的香粉味都蹭到了他身上,不是衣服上,而是他身上。而且他換了身衣服,那不能作證發生了什麼,但會讓人想到隨後可能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