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短短的除夕之夜,眾臣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北辰宮的起鏡殿說沒就沒了。
餘府被抄沒,隻有兩個女人未曾因此獲罪,一人是已經瘋癲無狀的太子生母,一人是新婚燕爾的太子妃。
緊接著太子被降為慶平王,封地宛平,擇日啟程前往封地。宛平城緊挨著明城,素來是天子轄地,沒有獨立的軍權、政權。天子這般動作,不像是廢黜太子,反倒是軟禁一般。
小皇子燕杉亦加封慶明王,封地白水城。眾臣一番腹誹,陛下恐怕已經容不得世家獨大,要將士族土崩瓦解了。
遙想諸多世家之中,不參政議政、不涉及軍權的唯有嶽家,嶽子榮憑借長女入宮為後,竟是安安穩穩地坐著國丈之位,甚為愜意。
宗慶這會兒算是嚼出點味道來了,若是朝臣之中的士族,想保全世家大族的榮耀,就不要參與朝政,更不得結黨營私,才能每日如鎮宅的門神般風光。
若要涉及軍、政,須以皇權為上,不能再拘泥於家中族長之職。
皇權從來都是專.製與獨裁,皇帝豈能受大族左右,又怎會甘心與大族共分權力?
不論是議儲、封王都該是國事,皇帝當與元老眾臣商議後再做定奪。可而今明擺著的是,皇帝將繼承大統之事也作為家事來處理,不需要旁人插手。
宗慶本以為今日要立慶元王為儲,哪知南楚帝道:“禮部、欽天監準備一下,擇日禪位於慶元王!”
殿上是朝臣此起彼伏的驚歎之聲,驚歎過後,無人敢違逆皇權,黑壓壓地朝臣隻得噤聲。這慶元王倒好,十四歲出宮造府,雖說一天太子也沒做過,便是要一步登天了!
陛下這般動作,實在是有些離經叛道,正如當年在迎娶太子妃之前,便與虞國公的女兒珠胎暗結……
既是皇帝在年初一便宣告禪位之舉,恐怕退位之心甚是急切。若是拖上個三五月,雖是能給禮部更多的準備時間,恐怕會惹得龍顏大怒。再者陛下有口諭,說開春之後便要去虞城休養,今天已經立春了。欽天監與禮部一番商議,幹脆就擬定正月十六,諸事皆宜。隻是今日已經初一,竟然隻有半月的準備時間。
眾位官員除夕夜吃得腹中滿滿,體態臃腫,今日上朝又被一道道聖諭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腹中的魚蝦牛羊尚未消化,直嚇得眾人肚子痛。禮部的官員便要更加倒黴一些,七日休沐假尚未到期,盡數要開始通宵達旦地準備登基典禮。
宗正寺自然也沒有閑著,太子新立不足數月,便要另立新帝,可謂史無前例。可是當宗正寺卿接到連江城送來的戶籍時,瞬時不知所措。慶元王數年來並未有正妃,可是在連江城做城主期間,卻早已締結婚書,娶親三載。
宗正寺卿思前想後,卻將那婚書呈給了皇帝。但見其上曰:
燕燕於飛,白水淙淙;交頸盤桓,我心慕之。
秦箏繾綣,團扇繡春;有彼佳人,我心悅之。
新郎:燕桓。新婦:遲悅。
一雙璧人,兩國締約,三生緣定,四海五湖同舟。六禮成,七賢至,八荒九州齊賀。羨十全佳偶,守百歲無憂。
南楚帝看了個清清楚楚,平素見了他連話都說不滿三句的慶元王,倒是寫得一手好詩,若是教世間女子看了去,豈不是哭喊著也要嫁了這情深意重的好兒郎。
宗正寺卿但見天子望著那婚書露出鄙夷神色,不知是何打算,不由戰戰兢兢道:“陛下,皇子娶親未經禮部、宗正寺……若是要立此女為正妻,實乃不合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