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噙著笑,一雙眼目不轉睛地落在他身上,教他沒由來地安心,“阿吾就不擔心我?”
秦悅搖頭,“魯懷是陛下親封的鄭王,魯恒殺弟自立,恐為魯氏所不容。而夫君此次從明城出發,所率乃天子之師,銳不可當。這些年來,世家子弟被餘氏打壓,不得抬頭。而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何人不想揚名立萬?”
她總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教他愈發不想離開。
“夫君此戰必捷,我並不擔憂,可是那嶽臨淵卻不好對付。”秦悅歎息道:“我擔心燕枝之事,乃是嶽臨淵替魯恒出謀劃策設下的局,好在……”
好在趙辛歪打正著,奪了燕枝。可是秦悅無法這般說出口。
他不曾告訴她嶽臨淵之事,便是怕她擔憂,不想她已經知道了。燕桓道:“我自有決斷,阿吾放心。”
慶元王出征之時,北風獵獵,吹得帥旗“嘩嘩”作響,甚是威風。
燕桓將兜鍪捧於胸前,單膝跪地道:“兒臣必將不辱使命,得勝歸來!”他的身後,三軍若拜服天子,若蟄伏的巨龍一般,似要扶搖而上,聲震九天。
南楚帝勉強可以起身,在皇後的攙扶下走了幾步,於文武百官、三軍將士麵前,顫抖著雙手摘下帝冕,覆在慶元王的發頂。
燕桓沒有反應過來,秦悅亦是目瞪口呆。登基大典無法如期舉行,南楚帝卻在此刻加冕了慶元王……不,是新帝!
老臣嶽子榮最懂聖心,高呼:“太上皇萬歲,陛下萬歲!”
燕杉與周闖跪在燕桓身後,一幹士族子弟亦是跪於其身後。隨著嶽子榮的一聲高呼,萬餘人齊聲呐喊。
“太上皇萬歲。”
“陛下萬歲。”
有一架馬車剛剛出城,車上的餘月柔忽然睜大了眼,一把攥住兒子的手道:“他們在跪拜天子!”
燕栩道:“是。”
“他們在跪拜你,是不是?”餘月柔又問。
燕栩點頭,“是。”
“那我便是皇太後了?”餘月柔忽然笑道:“你是皇帝,年年是皇後!”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走?”餘月柔這便不明白了。
餘年年望著姑母日漸消瘦的臉頰,卻是笑道:“母後有所不知,我們要遷都宛平,從此住在那裏。”
燕栩有些感激餘年年,不由露出個無奈地笑容。
“遷都宛平。”餘月柔翻來覆去地琢磨著這句話。
餘年年隻聽那山呼萬歲之聲直衝入雲霄,便是數裏之外也聽得到。自父親逼宮謀反那一夜,她便料到了自己身首異處的結局,隻是未曾想到表哥以婚姻保了她一命。
父親未曾明白,外戚幹政的時代已一去不複返,便是孱弱的表哥也不肯聽父親擺布,他卻還想著同從前一般一手遮天。
這天下果真還是他的……強勢如慶元王,便是當日一無所有之時,也不肯借助魯媛的家族之勢。他身邊之人,如他身後的江山一樣,是他數年如一日窮追不舍所得。可是自己曾經喜愛他多年,卻未曾得他正視一眼。
說不清是嫉妒還是失落,可每當餘年年回想起阿吾的種種,卻發覺那是一個令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的女子。她不是阿吾,亦不能如她那般,失去了家人的庇佑之後,依舊能頑強地生長在日光下。
她自幼仰慕的那個男人,一直躲在晦暗陰翳之下。沒有人能走入他的心,卻有人能帶著他從陰霾中走出來,可惜那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