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最後,秦悅無可奈何地坐在案前批閱奏章,若遇難以決斷的,須呈給太上皇過目。太上皇倚在軟榻之上飲茶,女兒燕枝便在身後替他揉捏肩頸,真是這些年來少有的清淨。
又過了幾日,諸位股肱之臣在乾明宮議事之時,太上皇忽然道:“丞相而今兒孫繞膝,享盡天倫之樂,教我好生羨慕。”眾臣哪能不知太上皇話中有話,宗慶一番暗自揣摩,第二日上疏,便自請告老還鄉了。眾人隻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新帝尚且在外爭戰,朝廷便開始改頭換麵了。丞相雖為百官之首,可是隨著他的離去,奏章批改、政令發布依舊,各官署運行如從前別無二致。
上元佳節這一日,太上皇大宴群臣。雖說太上皇對諸事撒手不管,這位嶽太後倒是個精明能幹的。這一日便是連宮中也掛滿了彩燈,從前廢棄的北辰宮更是明亮如晝,宛若仙宮一般。自從太上皇遣散嬪妃,北辰宮便空閑了出來,今日恰好宴請諸臣,宴會之後還可遊園玩賞一番。
晚膳過後,一幹大臣便各自觀燈遊園去了。燕枝乃是南楚國唯一的公主,不得已與太後娘娘同行才能避免落單,哪知她這小後娘一路躬身幹嘔,模樣甚是憔悴。燕枝心道今夜的食物皆是一模一樣,難不成唯獨她中毒了?
燕枝一時間連遊園的心思也沒有了,連忙吵著要喊太醫。秦悅大抵猜到是怎麼一回事,扶著園中的一棵大樹道:“勞煩公主殿下替我保守秘密,我想回去歇息一會。”
她的月信比從前晚了十天,起初她還以為是身體抱恙,可是這幾日頗有些困乏難耐,教她既興奮又難安。燕桓素來隻信白薇,她亦是如此。而今太上皇身體恢複得很好,白薇也許久未曾進宮,她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診脈了。
秦悅回到坤明宮後,命顏佑明日一早請白薇入宮,而後疲憊地倚著床榻歇息。
楊桃盛了熱水過來,小心問道:“娘娘可是要梳洗一番?”
“好……”她剛要起身,便又是一陣陣惡心難耐,莫名便要嘔吐了一般。
楊桃倒是眼明手快,立即捧了空盆來接。
秦悅嘔得眼眶通紅,竟是連夜裏的所食的山珍海味也一並吐了個幹幹淨淨。待她漱口、淨臉,又歇息了好一會之後,才疲倦道:“你倒是機警。”
楊桃笑道:“娘娘這是害喜了,與玲瓏一模一樣呢!”
秦悅心上一驚,麵上卻仍是和顏悅色道:“將玲瓏叫過來。”
秦悅喜愛楊桃的聰慧機敏,大多時候都命她近身伺候,也未曾留意到玲瓏與從前有什麼不同。可方才經她這麼一說,秦悅不由想起,玲瓏這些日子倒是嗜睡得厲害……
玲瓏知曉自己犯下錯事,哭紅了一雙眼,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阿吾姐姐莫要趕我走,我日後再也不敢了。”
秦悅連忙喚她起來坐在自己身側,不停地安慰。待玲瓏終於擦幹了眼淚,她才問道:“可是陛下身邊的人?”
玲瓏緊緊咬著嘴唇,隻是點點頭。
秦悅不由想起,玲瓏每次看到周闖之時,都如同見了猛獸一般害怕。
“可是周闖?”秦悅又問。
玲瓏便又咧著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