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夫婦是仁義的主,到年齡婚配的,已經婚配的,他們便將契還給對方,又給了他們一些錢財,讓他們自謀生路,或是回去婚嫁。而未到年齡了,便讓管家帶他們去正經的人牙那裏尋個好人家做事。歸還身契的人,沒有人收下錢,他們在府裏做工時,老爺夫人待他們不錯,從不打罵他們,月錢給的還足,他們怎麼能要老爺落魄時的錢。這些人拿著身契便悄然的離開了。

準備回老家養老的管家,也沒有拿錢,老爺一家回老家,一行數百裏,一路艱難,用錢的地方太多,且沒有人護著,還帶著婦孺,路上的艱辛可想而知,沒錢是萬萬不行的。王大人目送老管家離開,心裏感慨萬千,隻是時間不容許他再多加停留,帶著長子匆忙的套上馬車,把整理出來的行李搬上車,被褥什麼的全都用鋪的鋪在車廂內,一來省地方,二來也能減輕路途的顛簸。

從開始收拾行李,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公公便一直跟著,公公沒有言語,隻是看,即便是見著值錢的東西,公公也沒有開口。公公感概王大人為官清廉,但人輕言微,自是幫不上王大人,隻能在此時照顧一番。

一家人出了大門,回頭看著仍掛著王宅的牌匾,王大人的心情非常複雜,他,年少得誌,平步青雲,卻也同曇花一般,榮光短暫,可畏是大起大落。王夫人拉著女兒站在門口,眼角濕潤,怨嗎?怨,可該怨誰。王修柏沒有回頭,抱著弟弟立於馬車邊,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大人,再晚些城門就要關了。”跟隨的公公小聲的提醒著。

王大人收回視線,從手袖裏掏出一塊掛墜,“多謝公公提醒,在下如今也沒什麼可了表謝意的東西,還請公公收下。”

公公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收下了掛墜,“日後咱家若是有事相求,王大人莫不能忘記了這塊玉。”

“自當記下。”王大人拱手,轉身扶著夫人上了馬車,再將小兒子和女兒交給夫人照顧,王大人在上車之前再次向公公行了拱走禮,之後王修柏學著父親向公公行禮,快速上了馬車。

公公一直跟著王家幾人到了城門口,目送他們出了城,才轉身回宮。

出了城,馬車跑得便快了起來,他們要在天黑前到達最近的落下地。馬車看似很大,可裏麵坐了大小五口人,便顯得擁擠。添丁被馬車顛簸醒了,揉了揉眼睛,睜眼便見四周發黑,周身又晃蕩,便麻利的坐了起來,眨了眨巴眼睛,看到離自己最近的娘,“娘?”

“娘睡著了,添丁靠著大哥再睡一會兒。”王修柏要抱弟弟,卻被弟弟拒絕。

添丁搖頭又揉眼,打量著四周,然後便猜到,他們這是走了,他,錯過了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刻和宅子告別,怎麼說也在宅子裏生活了五年。留戀,不安,還有說不清情感交織,他不知如何形容那種感覺,那裏是他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家,也是記憶最深的地方,以後不論行至哪裏,他對那個地方,仍會記憶猶新。也許若幹年後,他有機會回到京城,甚至回到那個宅子,但是那時他找不回忘記中的情感。

托著下巴,想完之後,添丁敲了敲頭,他是不是太文藝了。搖了搖頭,把腦中酸了吧唧的東西甩出去,爬到哥哥身邊,“大哥,我們是要去哪?”

“回老家,湘城王村,父親在那裏生活了二十幾年,大哥是在那裏出生的,村裏有很多小孩,添丁可以和他們一起玩耍,一起長大。”王修柏其實已經想不起在村裏生活時,是什麼樣子,他所描述出來的,隻是安慰年幼的弟弟。

“大哥,我怕。”王琇芸一直很沉默,這會兒聽著大哥講起回村後的日子,才靠了過來,小聲的說著心裏的不安。

添丁望向父親,意氣風發的父親,此時顯得衰老很多,他猜不出父親有何打算,就這樣回村,沒有問題嗎?貫用現代人的思維分析古代人腦回路的添丁,望著車頂,隨著一下又一下的晃動,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