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的老家在湘城, 距離京城有幾百裏, 正常行進, 最多也就是半個月就能到達。即便是遇到些困難, 也不會拖太久, 可, 上天大概是覺得王老爺前半生太順風順水, 隻是丟了官在太簡單。出了京城,天就沒有好過,正值六月, 陰雨連連說得過去,偏偏老天爺心情不好,覺得下雨無法表達心情, 非要加上冰雹。最大的冰雹足有雞蛋大小。

馬車進了涼州一停就是十數天, 連天的冰雹砸得莊稼全都受了災。一家人算上馬夫全都留住在客棧裏,王老爺負手立於窗前, 望向京城的方向, 新皇剛登基, 便遇此災定是不祥, 心裏湧出些幸災樂禍的情緒, 本是他的皇位, 卻要搶去,將前皇太子軟禁在東宮,容不下老臣……新皇周曆能坐穩江山嗎?

比起憂心王老爺, 京城皇宮內, 周曆聽著太監稟報這些日子抄家的成果,幾位閣老家中收出的東西,可以填充半個國庫,而王大人家中收出來的東西,幾位在場的太監都搖頭,少得可憐,除了書貴重外,其實上都是先皇賞的東西,鋪子,布料,如意……

周曆皇帝手指敲了敲桌子,王宰相為人為官處事的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可惜了,偏偏支持皇兄。之所以沒有要王宰相的命,也是衝著他的品性,若不是如此,便如同那幾位閣老一般,滅滿門誅九族。揮手讓太監退下,周曆皇帝翻開奏折,第一本的內容就是涼州遭災。周曆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剛登基就遇據說幾百年不見之災,連天的冰雹影響的不隻是皇帝的心情,還有一年收成。

涼州城內的街上看不到人們走動的身影,不論是茶館,還是酒家都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也不知是天氣降溫,還是因為沒有人氣,穿著長袍披著被子仍覺得冷。添丁縮在被子裏,打了個冷顫,然後往大哥的身邊蹭,這天太冷了有木有,什麼時候是個頭。

小孩子頂不住,身子弱的王夫人直接病倒了,和王夫人同住的王琇芸也不是個細心的人,直到晚上才發現母親身體不適,才慌忙的跑出房間叫人。王修柏匆忙的穿上衣服,拿著傘出去尋大夫,添丁從被子裏爬出來,跳下床跑到母親和姐姐住的房間,看著已經發熱的母親,明顯已經燒了一段時間,姐姐怎麼才發現,真是太粗心了。狠狠的跺了下腳,添丁轉身往樓下跑。

“掌櫃伯伯,把最烈的酒給我一壺。”踮起腳,添丁也摸不到台麵,隻能扯著脖子叫了一句。後世的人都知道用烈酒退燒,添丁不清楚,古代有沒有這種方法,但現在救人要緊,就算是父親和兄長懷疑,也要做。

“小娃娃,店裏的酒在前兒個都被人買走了,這幾天外麵下著冰,也沒來得及去買。”掌櫃從內屋裏走出來,看一眼就記起孩子是什麼時候住進店裏的,一看就是大家子弟,掌櫃的哪敢得罪。

“在哪裏能買到,有急用。”添丁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怎麼這麼點背,從京城出來沒三天就開始下冰雹,跟著氣溫驟降,然後母親染上風寒,要點兒酒還賣完了。

“城東有個酒鋪,他們那應該有。”掌櫃的道明賣酒的鋪子,然後就見小娃娃轉身向樓上跑去,心裏猜測大概是取錢去了,搖了搖頭,那戶人家怎麼讓小娃娃跑來跑去,這麼冷的天,還下著大塊的冰,若是砸到頭上……掌櫃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屋,跟他沒啥關係,操什麼閑心。

添丁跑到樓上,翻出自己藏起的銅錢,把所有的銅錢全都裝進荷包裏,夠買多少就買多少,得跟掌櫃的借個酒壺,一邊想著一邊往身上套衣服。到底是小孩子,再跑到樓下已經氣喘籲籲。“掌櫃伯伯,能不能借我個酒壺。”添丁退了幾步,對著空空櫃子拱手行禮,然後一直不動。

剛進屋的掌櫃又踱步出來,“小娃娃,外麵在下冰,你這麼出去不行的,大人呢?”小娃娃長得粉雕玉琢的,很是容易讓人起好感,出來又見小娃娃拱手行禮不動,掌櫃的心軟幾分。

“家母染風寒,想用烈酒為她驅寒。”添丁十分認真的回答。

“染風寒請大夫,哪有烈酒驅寒一說。”南來北往的客人也不少,卻沒聽說過能用烈酒治風寒。掌櫃的卻不認為小娃娃說謊,人命關天的事,就算小娃娃胡來,他們家的大人也允許,也就是說,他們有試過,且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