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約翰·巴肯(2 / 3)

春天,一個壯麗的黃昏,一座座山岡輪廓鮮明,宛如一塊塊切割而成的紫晶,空氣中彌散著泥塘根莖的怪味兒,然而清新如同海洋的氣息,它對我的情緒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特影響,我感到實實在在的輕鬆愉快。我似乎是一個在假日外出踏青的小男孩,而不是一名被警方追捕的已度過二十七個春秋的男子。

一群撕下假麵具的反麵角色呆在城郊的一棟小屋裏,一條三十九級的台階通往海灘。這場景完全取自於布羅德斯泰爾斯的一幢房子,1914年夏天,巴肯正是在那兒休養。這幢房子有一條相似的台階。

在《三十九級台階》中,漢內阻止有關英國艦隊部署的絕密文件落入德國人手中,為此他得到了官方的認可,開始像巴肯那樣出入於上層社會。在《綠色鬥篷》(1916)裏,漢內阻止德國軍隊利用伊斯蘭教徒的狂熱情緒。在《斯坦德法斯特先生》(1919)中,漢內把自己偽裝成和平主義者,從而摸清了一名以開明知識分子的麵貌出現,在英國進行特務活動的德國高級間諜的底細。在《三名人質》(1924)裏,他和曾在《綠色鬥篷》中出現過的桑迪阿·巴思諾斯一起與國際罪犯展開搏鬥。

11年以後(文學上的表述),當漢內由於為國家做出了傑出貢獻而被授予爵士稱號時,他又卷入了一次名為“羊島”的探險活動。在《羊島》中出現了一個勾起他對南非往事回憶的人物。

不過,漢內有些地方缺少些感染力:他缺乏幽默,打架時嘴裏嚷個不停,還常常為自己的膽量煩心,怕自己缺乏勇氣,有一次他甚至稱自己為“狡猾的懦夫”,不過到頭來他從未真的害怕過。他不會支配人,但在執行秘密任務過程中能戰勝不利因素,因為他具有“百折不撓的精神”。他擅長破譯密碼,尤其令人讚歎不已的是,作為一名業餘愛好者,他在這個風險極大、專業老手出沒的間諜世界裏竟能幹得如此出色。和艾恩賽德一樣,漢內是個化裝大師,在一些反映宗教道德思想的小說裏,他以牛奶工、修路工、汽車司機和旅遊者等各種麵貌出現。在其他小說裏又扮作電影製片商和士兵。他很晚才近女色。除了兩次轉瞬即逝的羅曼史,他隻對一個名叫瑪麗·拉明頓的專業女特工感興趣,最後他同這個完全虛構的人物喜結良緣。

漢內的英雄品質存在於這樣一個事實之中:他是一個服從命令、有責任心的人。漢內有著學者和詩人的描述能力,但他隻會在戰場上指揮人馬一一旦離開戰場他就顯得不老練了,有時甚至非常天真。

仍在布羅德斯泰爾斯養病的巴肯發現現在天天都有他朋友死亡的消息,他為自己不得不這麼千坐著而深感遺憾。1915年春天,當他恢複健康時,《泰晤士報》請他當戰地記者,他欣然接受。他已39歲,早就過了服兵役的法定年齡。

作為《泰晤士報》的記者,巴肯一直幹到盧斯之戰結束,隨後在外交部工作了一陣子。1916年他被委任為軍事情報部官員。這一年陸軍部和外交部都給他下達了不少任務。外交部要他在生活上照料前蘇聯代表團。最後一個日程安排是帶他們去斯卡帕弗洛。他在情報部的官銜是少校,直接受查特裏斯將軍的指揮。以此資格他還在法國的總司令部作短期逗留,有時受命陪同來訪的貴賓巡視前線。他的任務之一是采寫薩默戰役第一階段的宣傳報道。9月,裏格將軍要求外交部將巴肯的逗留時間延長到年底,這樣,他能重返總司令部,繼續寫薩默戰役的總結報告。可這時他原先懷有的戰爭熱情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厭惡情緒。他舊病複發,胃痛加劇,最後診斷為胃潰瘍。

當代騎士

在1916年出版的第二部漢內驚險小說《綠色鬥篷》裏,巴肯引入了舉止最為古怪的主人公桑迪·阿巴思諾特。他的原型是奧布裏·赫伯特。巴肯是在牛津大學與赫伯特相識的,他那與眾不同的奇異個性對巴肯特別有吸引力。他還在埃克斯穆爾·赫伯特的家與他一塊兒度過一次假。當巴肯在布羅德斯泰爾斯一邊療養一邊寫作時,赫伯特已設法參加了愛爾蘭衛隊,當了一名翻譯宮後被德國人俘獲,但伺機逃脫了。他早在戰前就已有許多年的冒險經曆了。他周遊了阿爾巴尼亞、希臘、土耳其和阿拉伯半島,廣交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是卡那封勳爵的同母異父兄弟,卡那封勳爵是1922年挖掘圖坦克哈穆姆墓地的兩名探險者之一。赫伯特也是下議院中的托利黨議員。他不僅在1922年受到流亡在美國的阿爾巴尼亞人的邀請,讓他領導由他們組建的一個團,而且還兩次被推上阿爾巴尼亞的王位。LE。瓊斯在他的《愛德華七世時代的人》一書(1956年出版)中寫道:

奧布裏的生活充滿浪漫情調,每一位少女對他來說都是一首詩,他會給她們中的大多數人寫詩。激情在他胸中蘊動、奔湧、沸騰。不管奧布裏的腦海裏呈現出什麼,他總能找到表達它的隻言片語,有時是一句格言,更多的是一些詩句。他喜歡語言,就像有些女人喜歡珠寶一樣。但他在大多數情況下不慷·女人收藏貴重首飾那樣緘口不語。他從不隱諱自己的思想,隻要你想了解。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更是言無不盡。他不僅思想浪漫,而且見解獨特,想像力豐富,所以一開口就能吸引住人。他的行為與他驚人的想像力是一致的。他是個怪才。

對赫伯特這個人物,巴肯無需發揮創造力。沒有人能比他更富有傳奇色彩,沒有一個原型人物比他更適合於在巴肯的小說中擔任一個角色了。他能和艾恩賽德講同樣多的語種。他雖然是個貴族,但他常常看上去像個流浪漢,而且不斷資助受苦人。在加利波利半島,他成功地促成了雙方的停戰,從而數千具屍體得以搬移並入葬,但在戰爭進入尾聲時,他的聲望由於他擁護一項經談判已達成的和約而一落千丈。

在《綠色鬥篷》裏,桑迪·阿巴思諾特最初的幾次冒險活動與奧布裏·赫伯特戰前在阿爾巴尼亞和黎凡特地區的冒險經曆極為相似。該書的高潮是俄國人從土耳其人的手裏奪得了歐澤倫市,而這一內容完全取自於1916年哥薩克人經過激戰攻克該市的真實事件。桑迪·阿巴思諾特這個人物比理查德·漢內奇特得多,他的行為常常十分古怪。在《綠色鬥篷》中,漢內懷著一種完全可以理解的敬畏心情描述了這位把自己打扮成某些狂熱的宗教舞蹈演員的領隊的阿巴思諾特:

他身材頎長,身披獸皮,光腳穿涼鞋,一條猩紅色的布纏在肩頭,一頂飄有尾巴的皮帽,嚴嚴地壓在眉梢上。他踏著單調、刺耳、怪異的音樂節奏,模仿野獸狂亂地跳躍著,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綠色鬥篷》中的外交官員沃爾特·布利凡特爵士以同樣適用於奧布裏·赫伯特的語言描寫了阿巴思諾特:

他騎馬穿越也門,白人以前從未有過此舉。阿拉伯人讓他通行,因為他們認為他一定瘋了,紛紛說,無須他們費心,真主會懲罰他的。阿爾巴尼亞匪徒全是他歃血為盟的兄弟,他也常常插手土耳其政治,並獲得極高的聲譽。

1923年9月,赫伯特去世,巴肯悲痛欲絕,他認為赫伯特是惟一繼承中世紀騎士風範的人,是他所認識的人中將剛柔結合得最為完美的人。

跨國界行動

191了年初,巴肯不得不接受手術治療。兩個小時的手術是相當成功的。醫生再次囑咐他休息,他卻借此機會筆耕不輟。1917年2月9日,由米爾納撐腰,勞埃德·喬治任命巴肯為宣傳局局長——這對一名病人來說,並不是一份合適的差使,但巴肯喜歡快節奏的工作。他的工資是每年1000英鎊,然而他的工作是極其繁重的。在“出版總部”的名下,陸軍宣傳局、中立報刊委員會和外交部的新聞局三方既不情願又不愉快地合並了。糟糕的是他們各自在不同的大樓裏辦公。巴肯為了使手下的人有事兒幹,不得不定期拜訪這幾個部門。那時候,“宣傳”兩宇在英國政府眼裏是卑鄙的同義詞。大臣們大都認為,應該單從實際行動來評價一個國家。為了使這些大人物放心,巴肯堅持不捏造事實,不誇張事實,在可能的情況下以最為直接的方式傳達事實的政策。巴肯還負責將業務範圍擴大到美國新聞界,使英國在戰爭中所獲得的進展也能在美國得到準確的反映。

巴肯的部門不僅僅采取借助氣球將傳單散發到敵方的簡便行動,而且還安排通過荷蘭和瑞士秘密運送宣傳小冊子和傳遞消息的活動。為此,巴肯越來越直接地同秘密情報機構接觸了。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已進入了他自己虛構的世界,在那兒他能充分利用自己十分活躍的想像力——一個米爾納向勞埃德·喬治推薦巴肯時沒忘了介紹的特點。

偷運小冊子的結果是使巴肯認識了海軍情報部的雷金納德·霍爾爵士。巴肯樂意進行這種接觸,因為他一直很欽佩霍爾處長以及他手下的人。《綠色鬥篷》裏布倫基隆說的話很可能反映了他的思想:“假如我有一項重要任務要完成,而且有權選擇助手的話,那我肯定會請英國海軍情報部門幫忙的。”現在巴肯自己也使用特工人員了。他忙得不可開交,早上他常常去白金漢宮,因為王室成員開始對他的工作產生了濃厚興趣,想定期聽取有關各國對英國的看法的彙報;下午他要出席戰時內閣會議;然後同勞埃德·喬治有一個不短的碰頭會:完了還要同特工人員交談,通信聯係,一直忙到深夜。1917年7月3日,巴肯收到利奧波德·埃默裏的一封讚揚信。埃默裏那時已任戰時內閣的助理大臣。他在信中說,雖然泄漏戰時內閣會議內容是嚴重違反紀律的,但他認為如果他私下讓巴肯知道他每周的情報工作報告得到了很高的評價的話,這沒有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