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大戶人家有自己的莊園田產,總要養些護院來看守家宅,保護自身。畢竟這時候世道還是挺亂的,山匪偶爾也會出現。但朝廷命令規定不允許有私兵出現,這樣一來,這些人自然也就不能有戶口了。
反正地方豪紳們跟官府的牽扯千絲萬縷,原本就沒有戶籍的人就不說了,就算原本有,他們隻要想辦法報個病亡或者暴斃,這人也就“消失了”。
正是因為下麵的這些隱瞞欺騙,所以大楚對地方的掌控一直都不足,征賦稅和徭役總是十分困難。
長久以來,朝廷不知道想過多少辦法,想要解決掉隱戶的問題,但都沒什麼效果。久而久之,也不得不默認他們的存在了。
所以平安現在弄出這個新政策,就是希望這些隱戶們在看到希望之後,主動走出來。
因此,在分配土地之前,官府還會上門進行一次新的人口登記和調查。而相信這一次,那些隱戶們,應該會有相當一部分主動站出來了。
不過,隻要有世家和大戶存在,那麼這種事情就是難以避免的。不過趙璨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況總能夠逐漸緩解,最後徹底的解決掉它。
至此,江南的事情自然也就解決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事情隻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不會有問題。未免中間出錯,趙璨還將監察院的官員都派了出去,有他們盯著,自然更加令人放心。
平安原以為這些事情了結之後,他們就該回京城去了。卻沒想到,趙璨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對趙璨來說,江南之行,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畢竟之前一直在忙事情,雖然江南風景如畫,也沒什麼心思去遊玩。而且平安辛苦一趟跟著自己過來,總不可能隻是來處理這些事。
實際上,趙璨一直惦記著,平安從熙平二十四年回京之後,除去兩人一起去過一趟行宮,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京城了。屈指一算,竟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
趙璨心裏知道,平安其實並不喜歡這種困於一隅的日子。
在這一點上他的體會很深。回想當初兩人不在京城的時候,那些日子平安總是表現得很輕鬆,臉上帶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興致勃勃的。甚至那幾年他四處遠遊,寫給自己的信也總帶著一種輕鬆愉悅的氣氛。
但是因為自己,他卻不得不委屈自身,待在悶人的宮中。
雖然平安從沒說過一個字,但趙璨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所以接下來的行程,是他早就已經計劃好的。
兩人甩開了跟隨的人,隻帶著天樞,先去崇州拜訪了徐文美。
縱然再怎麼被時光眷顧,徐文美如今年紀大了,麵上也多了幾絲皺紋和滄桑。平安知道他其實身體算不得好——他從小就被培養唱戲,為了養成最柔的身段和最好的嗓子,服用過不少藥物。那東西傷身,早些年不覺,如今卻是漸漸發作起來了。
不過,他的氣色顯然很好,臉上帶笑,悠然自得,可見對如今生活的滿意。
平安跟著他住了幾天,見徐文美將每日的生活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早上起床之後用了膳食,就在院子裏讀書,午休過後再去戲園子裏消磨到天黑。他在這裏結識了不少同好,大家整日裏待在一處,倒也不覺得時間難過。
退休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
幾天後徐文美就忍不住開口趕人了,認為平安是來擾亂自己的生活的。現在他去戲園子,那些票友們總圍著平安轉,看得人心煩。
趙璨對此十分讚同。
不過兩人也並未離開崇州,而是住進了小山湖畔的一棟宅子裏。
這宅子說起來還是之前趙璨出錢從那些大商人手中買來的呢。這是環境最好,建築最為精巧,園林景致美輪美奐的一處,趙璨索性就留下自用了。
小山湖是江南名湖,周圍風景秀美,而且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文人唱和過,留下了許許多多的傳說。這會兒兩人住在湖邊,早上推窗就能看見湖景,湖中的荷花正是盛開時節,一朵朵清姿幽麗,湖岸遍植楊柳,清風徐來,柳蔭荷香,美不勝收。
園子裏也引了湖水進來,疊石造景,極盡巧思,平安每每遊走在這園林之中時,都覺得仿佛誤入神仙畫圖。
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擔心,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每天隻需盡著自己的心意來過就可以了。
隻是這種愜意終是有時限的。等到天樞來提醒他們該回去時,夢也就醒了。
兩人是乘船直接從小山湖離開,轉進水路之後,便能直達錦州,與鑾駕彙合。船隻穿行在累累蓮葉與荷花之間,像是逐漸從畫中駛出。
見平安滿臉不舍的模樣,趙璨便道,“你若是喜歡,就將這園子留著,將來咱們老了,就到這裏來消磨餘下的時光,如何?”
平安遙想了一番那樣的景象,不由心懷大暢,笑著打趣趙璨,“你想得未免太遠了吧?”
“遠嗎?”趙璨握住平安的手,“再長的時間,也不過彈指而過,轉眼就到了。”隻要兩人還在一起,無論再長的時間,總能度過。
平安想了想,道,“在那之前,總要將我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才能放心的過安穩日子。”
“自然,不過我想,應該要不了多久了。”趙璨道。
是啊,要不了多久了,新的時代正在前方等著他們!這一刻,兩人立在船頭,清風拂麵,極目遠眺,似乎已能隱約看到未來的輪廓。
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