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何必鬱鬱!從古有大勞者,不過本身一爵耳,吾弟子國事家事,可謂有誌必成,有謀必就,何鬱鬱之有?
在曾國荃四十一歲生日那天,曾國藩還特意為他創作了七絕十二首以示祝壽。
曾國藩的至誠話語,感動得曾國荃熱淚盈眶,竟放聲慟哭,以宣泄心中的抑鬱之氣。隨後,曾國荃返回家鄉,但怨氣難消,以致大病一場,從此,辭謝一切所任,直至同治五年春,清政府命其任湖北巡撫,他才前往上任。
早在裁湘軍之前,曾國藩就寫信給李鴻章說:
惟湘勇強弩之末,銳氣全消,力不足以製撚,將來戡定兩淮,必須貴部淮勇任之。國藩早持此議,幸閣下為證成此言。兵端來息,自須培養朝氣,蕩滌暮氣。淮勇氣方強盛,秘不宜裁,而湘勇則宜多裁速裁。
曾國藩信中之意極深,隻有李鴻章才能理解他的苦衷:朝廷疑忌握兵權的湘淮將領,輿論推波助瀾,欲殺之而後快,如湘準並裁,斷無還手之力,若留淮裁湘,則對清廷要采取的功高震主者殺起到強大的牽製作用。李鴻章窺見到清廷的用心,又理解了曾國藩的真實意圖,因而決定投雙方之所好,坐收漁人之利。他深知在專製製度下“兵製尤天下大計,淮軍興衰關乎個人宦海浮沉”。他致函曾國藩表示支持裁湘留淮的決策,說“吾師暨鴻章當與兵事相終始”,淮軍“改隸別部,難收速效”,“惟師門若有征調,威信足以依恃,敬俟卓裁”。由於曾、李達成默契,所以裁湘留淮遂成定局。
所運行的“龍蛇伸屈之道”,是一種自我保護,自我實現價值的生存之道。實際上藏鋒露拙與鋒芒畢露,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處世方式。鋒芒引申指人顯露在外表的才幹。有才幹本是好事,是事業成功的基礎,在恰當的場合顯露出來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帶刺的玫瑰最容易傷人,也會刺傷自己。露才一定要適時、適當。時時處處才華畢現隻會招致嫉恨和打擊,導致做人及事業的失敗,不是智者的所作所為。有誌於做大事業的人,可能自認為才分很高,但切記要合而不露,該裝傻的時候一定要裝得徹底,有了這把保護傘,何愁事業不成功?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可見人不我知,心裏老大不高興,這是人之常情。於是有些人便言語鋒露芒,行動也露鋒芒,以此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更有一些深藏不露的人,好像他們都是庸材,都胸無大誌,實際上隻是他們不肯在言語上露鋒芒,在行動上露鋒芒而已。因為他們有所顧忌,言語露鋒芒,便要得罪旁人,得罪旁人,旁人便成為阻力,成為破壞者;行動露鋒芒,便要惹旁人的妒忌,旁人妒忌,也會成為阻力,成為破壞者。易曰:一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無此器最難,而有此器,卻不思無此時,則鋒芒對於人,隻有害處,不會有益處。額上生角,必觸傷別人,不磨平觸角,別人必將力折,角被折斷。其傷必多。鋒芒是額上的角,既害人,也傷己!
嫉賢妒能,幾乎是人的本性,所以有才華的人會遭受更多的不幸和磨難。
《莊子》中有一句話叫“直木先伐,甘井先竭”。一般所用的木材,多選擇直的樹木來砍伐;水井也是湧出的甘甜井水先幹涸。由此觀之,人才的選用也是如此。有一些才華橫溢、鋒芒太露的人,雖然容易受到重用提拔,可是也容易遭人暗算。
(2)心海是否乃品性使然
同治九年(1871)五月,曾國藩做了一副對聯:“戰戰兢兢,即生時不忘地獄:坦坦蕩蕩,雖逆境亦暢天懷。”這副對聯集中反映了他精神世界的兩重性,一方麵戰戰兢兢,一方麵坦坦蕩蕩;一方麵悲觀主義,一方麵樂觀主義。他的悲觀是對樂觀的悲觀,他的樂觀是對悲觀的樂觀,這使他能生不忘死,居安思危,也使他能辱中求榮,挫中思奮。這種逆來順受法,曾國藩稱之為“悔字訣”與“硬字訣”。
如果僅僅是硬字,那就不足以服眾,也不足以成就一番事業。曾國藩的成功之處還得力一個“悔”字,“悔”字是從內省中化生出來的,那就是對自己行為的檢點或反省,也反映出曾國藩的智慧的一麵。在一篇日記中他這樣寫道:“大抵人常懷愧對之意,但是載福之器,人德之門。如覺天之待我過厚,我愧對天;君之待我過厚,我愧對君;父母之待我過慈,我愧對父母;兄弟之待我過愛,我愧對兄弟;朋友之待我過重,我愧對朋友,便處處皆有善氣相逢。德以滿而損,福以驕而減矣。”曾國藩早年在翰林院整月整月地研讀《易經》,自然受到了其中陰陽消長、主靜藏鋒思想的影響,他常常引用《易經》中的“日中則仄,月盈則食”來告誡自己和家人。
曾國藩的這種思想並非晚年才有,早在鹹豐年間就已思慮成熟,他曾寫過一聯:“養活一團春意思,撐起兩根窮骨頭。”也是一悔一硬,柔中顯剛,主靜藏鋒,可進可退。正是這種思想使其自由地遊刃於天地之間。
人生在世,有可為之事,也有不可為之事。有可為之事,當盡力為之,這就是盡性;有不可為之事,當盡力從之,這就是知命。
所謂性,就是對可知的事物盡其所能去知道它;所謂命,就是對不可知事物隻好聽天安排。理解了這兩層意思,也就明白了人力和神力的界限,進而也就明白了自己的責任以及所應采取的態度。
一般人之所以不如那些聖人,就在於聖人既可盡性又能知命。盡性,就像學習普通的道理,至於知命則是一種極高的境界了。當盡性的時候,如果勢力已經到達了十分,然而所得到的效果或者有相應的回報,或者沒有相應的回報。對此,聖人都能淡然處之,好像知道這樣,又好像不知道這樣,好像很在意,又好像不太在意,這其中的滋味最難體察。
平常人之所以不能正確對待盡性與知命,就在於太在乎事情的結果。他們有意或無意會產生這樣的傾向,即有多少耕耘就有多少收獲,不然的話,就會悻悻然、憤憤然,牢騷滿腹、怨天尤人。他不知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個天就是命。但相信並不等於放棄努力,得過且過,無所作為;而是要正確看待你努力以及所產生的結果。因此,在盡性上,不妨盲目一些,在知命上,不妨透徹一些。
主靜藏鋒,不露聲色,意適神恬,寧靜致遠,這是“藏鋒”法下篇的根本所在。《莊子》中指出“窮亦樂,通亦樂”。所謂“窮”是指無路可走;“通”是指發達順遂。莊子認為,凡事順應境遇,不去強求,才能過著自由安樂的生活。這是一種要順應命運,隨遇而安的生活方式。無論順境或是逆境,人都應該保持一種樂觀的生活態度。貧窮時能藏寶貴之鋒知足常樂,安貧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