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時間,後
夜裏廢舊的電腦主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攪得他心神不寧,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隔壁寢室裏的說笑聲,M和Z敲擊鍵盤的聲音在他逐漸清醒之後,也見縫插針似的影響了他的睡眠以及正常的思考,他痛恨他們總是搞的他怒火中燒卻又不敢發作,他們吝嗇,貪婪,虛偽,好色,矛盾,而且將這一切看成是一種彼此溝通的信條。
他下床的時候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腳落地時甚至都有些發麻了,M和Z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兩副耳脈扣在腦袋上在牆上落下奇怪的影子,他忿忿的走進廁所解開褲帶,站了許久才控出一丁點的尿來,他看了一眼自己短小的生殖器,一股莫名的厭惡感襲了上來,他趕緊的提了褲子,看見兩個人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棺材似的顯示器,他唾了一口,又重新爬到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入睡的,兩個詭異的夢讓他覺得如同現實一樣令人厭煩,兩個家夥仍舊不失適宜的切切私語,搞的他伸進褲襠裏的手幾次抽了出來,他在厭惡和咒罵之中逐漸喪失了勃起的興致,那個陌生女人的麵孔逐漸變的模糊不清,甚至裸露的侗體和嬌嗲的嗔叫也開始晃動跳躍,他在混悶的頭疼中沉沉的睡去。
二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放亮,M和Z也已經睡去,鼻子裏發出微弱的鼾聲他沮喪的情緒稍微得到了一點的緩解,他又重新想起昨天晚上那個糾纏他腦袋的女人,他們也許曾經相識,他心裏默念著她的名字,萎蔫的陽具也開始從睡夢中醒來,他幹脆扯掉了內褲,一下一下的等待著快感的到來。
他討厭賴床,當然他更加討厭起床之後無所事事的窘境,肚子有些餓了,因為睡眠質量的惡劣過早的揮霍掉了身體內殘餘的能量。其他的舍友仿佛仍在美好的夢裏享受著架空著現實的快感。厚重的喘息證明著他們不正常的作息,微弱的鼾聲證實著他們即將垮掉的身體,抽煙,酗酒,熬夜,濫交以及吸毒讓他們的生活充滿了偶然與奇觀。他向來以自己的格調活在沒有蟲洞的現實裏,無所事事也無所用心,無聊致死的課業,運動,上網,抽煙,酗酒,吸毒.唯一可以提起興趣的女人也在他們肆無忌憚的話語剝削,調侃中加深著自己的厭惡感。他似乎從來沒有一個可以依戀的女人,也許有過,也許從來都不曾有,他痛恨那些個挽著醜陋男人的漂亮女人,這讓他逐漸覺得原來錢真的可以操控一切,融洽的交際圈,和睦的家庭,乳豐臀肥的漂亮女人,以及豐富多采的業餘生活。
天氣變的越來越熱,他襟起毛巾的一角呼扇了幾下,一股隱秘的氣息被呼臊出來,他從來也不毫無遮攔的仰躺,他害怕裸露以至於他從來都不願意去學校裏的公共澡堂裏洗澡。每當那些混蛋將醜陋的生殖器在光亮中赤裸開來,他的目光便如同遭受突襲一般迅速躲閃.
他在身體開始發汗之前離開了被蹂躪了一宿的床。又一個沉悶的早晨,他看見L翻了一下身子,他猜想L大概已經睡醒,心裏的壓抑莫名的有所緩解.
一陣簡單的洗漱過後(他慶幸自己還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每天刷牙洗臉洗腳,三天衝一次澡定期去除床單上的陰毛)他抱起一本無聊至極的小說,那是他半個月之前在圖書館借來的,故事內容差強人意,晦澀的表達每每搞的他不知所雲。誠然,他對裏麵關於性的描寫還是基本滿意的,雖然那些場景從未出現在他自瀆幻想的過程中出現過,他覺得那很遙遠。他怎樣也無法想象出書中那對男女的摸樣,姿態以及聲線,以致於一些陌生的麵孔冒充在他的思維裏呈現出醜陋的姿態和淫亂的聲音.L從床上翻滾下來,貼身的三角褲使生殖器的曲線畢露。他迅速的將目光收回到書中,翻過了尚未看完的一頁
M與Z照例是最後下床的,那時侯的L已經坐在學校的公共餐廳裏吃小籠的醬肉包。他的肚子已經停止了呻吟,偶爾有一陣酸液湧上來使他剛剛變的潔淨的口腔充斥著一股怪味。
三
M自顧地說著自己晚上那個怪異的夢。他說他夢見管理學院哪個招搖的漂亮女人被係主任搞上了女生寢室的床板,卻一時支支吾唔地說不出來那個女人的名字。
他一直痛恨M這種人的講話方式,他覺得那些充滿了攻擊性的話語像一把把匕首剜割在自己的大腿上,所以當M問到他那個女人的名字時他給出林柯這樣的答案,林柯是誰?他也不知道,他隻是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與之相關的記憶也被假定留在了幼稚圓,小學抑或是昨天前天的夢境裏。M將信將疑的將林柯這個名字加入到自己繪聲繪色的敘述當中去,在講到老係主任那碩大的生殖器以及所謂的林柯是如何欲拒還迎的姿態時,M和Z同時發出鬼哭狼嚎的笑聲。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那個叫做林可的同鄉女人掩飾,他甚至隻見過她一次麵,從未說過半句話,而且那個女人的確放蕩淫亂,從M以及其他人的口中他得知林可曾被十個以上的男人壓在身子底下發出一陣陣的浪叫,M的問題的確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損傷,所以他扯了謊子。可不是為了那個什麼林柯。
M在詳盡的敘述完整的夢境之後寢室裏又重新陷入死寂之中,書中原本拖遝的敘述自始至終也未能把他的思緒拖離現實片刻,他放棄了與它的鏖戰,M從他的深厚走過,一股濃重的腳臭味襲擊了他的嗅覺,他忙不迭的捂住了鼻子。Z的電腦主機又開始如同摩托車一般的發動起來,嗡嗡的聲音也開動了他對於尾氣的想像。無聊的人總是情願為自己找一個看起來不那麼無聊的營生來掩飾自己的無所事事無所用心,他也不止一次的詛咒那蛆蟲一樣的病毒快些蠕動,將這棺材一樣的電腦燒個稀巴爛。盡管他壓根兒就不知道病毒究竟是不沿光纜傳播,如此說來他幾乎是個網盲,隻是在計算機理論課上弄清楚了如何開關機以及瀏覽網頁,M與Z已經進入了戰鬥的狀態,廣袤的草原上一個長著牛頭的戰士狂亂的揮舞著戰斧,毛發光亮的豹子凶相畢露地在3D唯美的天藍色下血光飛濺。
他打算做點事了,做事之前他去L去過的地方坐在L坐的座位上吃掉了兩籠包子,他的確是餓壞了,所一他已經顧不上吃相難看了,然而吃到一半的時候他開始後悔,這是M這種人才會有的吃法,然而當他想到M的生活以及人生價值被自己一個輕鬆的類比擊中了要害時,他幾乎要為自己敏銳的洞察力而沾沾自喜了。
四
圖書館裏三三兩兩的人懷揣著各自的目的或遊蕩或靜坐,他一進門就認出了前排座上的那個女人,盡管披散的頭發遮擋了她幾乎半個麵部,她曾多次在他幻想裏與他赤裸相擁,他幻想著那個美麗的女人幫自己手淫時臉上關切的表情,她身體的溫度,戰栗的快樂,他迷戀一直縈繞在心頭那恒久的氣息
他謹慎地從她身旁走過,她仿佛正在用很大的氣力去看那本書,雙手使勁地將書壓平,眉頭躉蹙,零散的頭發有些垂到了書上。
《玩笑》。他記起了那本書的名字。他曾經略略的翻過一次,又放回書架,他不敢肯定那就是同一本書,但至少它們一直都緊密地貼在一起。他緩緩地走過書架,閱覽室裏特有的草腥味嗆得他一陣陣發暈。透過歐美、亞非古今現代各種文學著作,他不得不承認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已經很難再給他以直觀的想象。直觀思維的退化直接給他的自讀帶來了不便,很多個夜裏他驚恐地將抖動的被子忽然裹緊,然後沉沉的睡去。他鑽進了有關於人體攝影的書群裏,警覺的巡視了一下四周,才開始挑選他中意的攝影作品。他首先翻開的是一本叫做《世界人體藝術攝影》的大部頭,人體與藝術連個詞彙地結合在他的眼中充滿了誘惑與隱喻。他曾看過幾部署名為人體藝術的光碟,可當他看到裸體女人矯揉造作、搔首弄姿的形態時,卻也未免心生邪念,襠裏的家夥也倔強的有了反應。一切都很正常,問題出在那張盤是他在盜版碟批發市場裏屋花三塊錢買下來的。
第一幅讓他的目光和手指停留了許久的照片是杜裏奧拍攝於1855年的《女體》。照片上的女人側著身子靜坐,看到他的眼睛自然垂下的一縷發髻遮在了上麵,盡管隻露上半身,而且乳房下清晰的顯現出一條肉褶,這自然而清晰得體態還是讓他為之驚厥和亢奮。之後諸多張揚且放肆的圖片讓他應接不暇。他幾乎已經忘掉了之前左顧右盼的必要,以至於當剛才提到的那個女人穿過繁蕪叢雜的書籍與他隔了一書架的距離對峙時他也絲毫沒有察覺。
那時的他並非是如饑似渴的調動著自己對性欲的積極性,她看到一幅仰躺的女人像,半透明的薄紗輕輕的裹住女人的私處,弓起的身體劃出完美的曲線,他從來沒有過如此難以自製的聯想一個女人,竟然兩人的五官與神態都驚人的相似。他想起第一次一覽無餘的觀察一具女人的身體的情形:他聽到有人叫她J。這並不重要,因為他從來都不會喊她的名字,他們的關係甚至可以簡化到沒有語言的程度。
那一次的特征被他重新翻出來,他看到她從一個縫隙中掉落下來,就像是被一個快速的搖鏡頭甩落在走廊上一樣。他的皮膚杜澀無光,眼神空徹。兩個人在空蕩蕩的周末自習室裏坐了很久,但也可能隻一小會兒,因為雙方心懷鬼胎才失去了正常的時間感覺。這樣的時間攜帶著莫名的空間和重量使置身其中的人茫然無措。他們的皮膚和肉體就在這無所謂的等待中感覺到這種重量。其實那晚他並沒有給她,她隻是閉上了嘲諷的眼睛,舒展開身體感受這一陣子的浮動。他浮動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流連忘返,她體內潮湧抑製不住的來臨,然後身體開始起伏,呻吟著掙紮帶動起他的興奮,一種寂靜致命的吞噬洶湧而來。
初嚐情事的快樂激活了他發達的感官。也即是從那之後他開始了每天自瀆的習慣,也許是一勞永逸的事情太有誘惑力了,他看到一些悲劇正潛伏在這裏,它從他的身體裏噴射出來,散發著血的氣味。他就在前麵的不遠處,麵容模糊,像一隻殺氣騰騰的貓一樣蹲在那裏。後來證明了他的擔心是正確的。那段時間裏他的思想幾乎是每時每刻都被那個女人魂牽夢繞,他幻想著那個夜晚將無窮無盡的延續到畢業。直到後來碰了釘子,那個女人突如其來的冷漠與孤傲讓他懷疑起那個晚上的真實性。然後他得出一個結論:沒有語言的性交就相當於自瀆。
一切都成為回憶。真是也好虛幻也罷,都隨著那個年代的印證水一樣的流走了,唯一聲情並茂的是那個女人的氣息,仿佛依然在他頭發的上方遊走,像一些春天灰色的兔子在原野上奔騰,曠野健壯不可阻擋。
五、
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多,不知不覺他竟在裏麵耗掉了整一上午的時間,他盡量的是自己放慢腳步,一想到將回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寢室,就心裏發慌,想必M和Z已經吃過了午飯,方便麵袋子以及調味包被扔得滿地都是,自己的書桌上也一定被一團烏糟的油漬以及幾條蛔蟲似的麵條所占。那些令人不快的場景在他眼前膨脹著,充斥著悶灰的顏色,氣壓的重量,以及嘈雜的聲音,而緊跟在這片凍死之後的是詛咒、複仇和惡作劇。
一群烏合之眾與她擦身而過,他清楚地記得他們給過他難堪。上公共課的時候,他們為了討好一個鄰班的女人,強製性的霸占了他的位子(其實也不算霸占,他們隻是說,喂,坐到那邊去,然後他乖乖的做到了他們指定的位置)他清楚地記得自己那天穿了一條寬大的運動褲,而且褲兜有洞剛好可以伸隻手進去,他沮喪極了。後來的事實是那個女人的確和其中的一個上了床。他覺得似乎一切的戲劇性都在其基礎上得到了加強,她不得不承認在此之前他因為暗戀而被蒙蔽的雙眼隻看到純淨和無知。
他時常在夜晚的時候站在後山窺視他們合賃的房子。他看到這對狗男女的衣服重疊在一起,窗簾和縫隙時他隻能看到這些,他聽見他們的聲音在床鋪和床板的上方撞擊,她發出的叫喚被一種強大而結實的東西堵住,血液奔流的聲音在畫外隆隆的作響,而每當此刻他的氣息也變得急促而有力,他留下汗來。
六、
走到樓下時他看了一眼公告欄,一張又一張的布告蓋住一張又一張的布告,有人出租風扇、自行車,大口袋以及名貴服飾,出租房屋的公告已經所剩無幾。他聽說上周學校搞了次突擊,把所有在外林芳的紅男綠女一個個處分了,如果經濟允許他倒也想自己住,不再讓那些蛀蟲影響自己的作息情緒以及“性生活”。最好是再配一部電腦,盡管他什麼都不懂,他想他會克服這個困難的,隻是幾次與家裏的交涉都在父親的沉默中劃上了句號。這令他無比的懊惱。
他已經出汗了。惡毒的太陽被更加惡毒的霧氣所阻,空氣粘稠的幾乎讓人無法呼吸。他的肚子又開始咆哮了,可他實在是想不出要吃什麼。他討厭吃飯時汗水滑落的感覺。瘙癢而令人煩躁。
他幾乎是在推門的一瞬間做出了那個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決定,他打算去上網。於是便匆匆的折返下去。又是一陣淋漓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