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點點頭道:“這沒出身,再沒人提攜,可怎麼混呢?”
曹德一聽反倒笑了:“哥,你是聰明人,這點兒道理還不知道?我告訴告訴你。”他卻不說什麼了,扭頭衝著遠處林子大喊:“宜祿!宜祿!你小子出來!”一聽見喊聲,秦宜祿趕緊躥了出來,一路小跑到他們兄弟近前:“大爺、二爺,您有什麼吩咐?”
“這大冷天的蹴鞠,竟有人說我們哥們不雅,你說這事好不好?”
秦宜祿笑道:“怎麼不雅啦?您二位高興不就成了嘛!這聖人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球’,您哥倆這麼好球,這不是君子嗎?說你們不雅的人那是胡說八道。”
“哈哈哈……”諸人無不大笑,“好一個君子好球!”
曹德看了哥哥一眼,又對秦宜祿道:“你知道是誰說不雅嗎?就是我們老爹說的。”
“老爺說的呀。”秦宜祿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那、那……那他說得對呀!這蹴鞠也得端端正正的呀,這敞胸露懷的是不太好。雖說幾位女眷都是自家人,還是避諱點兒好!”
曹操冷笑一聲:“哼!那要是我們兄弟說好,我爹爹說不好,你覺得誰說的對呢?”
“這個……”秦宜祿跪下了,“小的算個什麼東西呀!哪敢管主子家裏的事兒?我說話您就當個屁,別問小的了。”
曹德一擺手:“去吧去吧!”待他走遠對曹操道,“兄長,你看到沒有?這就是一條為官之道。這順情說好話一條就是他秦宜祿的拿手好戲,你這個議郎上任去了,遇到事兒跟人頂起來了,人家就要嫌你多事,隻要你肯順情說話。誰還能惱你?哥哥,您以往太鋒芒畢露了。”
曹操想了想,搖搖頭道:“話雖這樣講,顛而不扶,危而不持,則將焉用彼相矣?”
“哥,你得看當今是什麼樣的皇帝,若是文景開明,你可以逆著來,若是孝武暴戾,你可就得順著啦!”
“你這話沒道理,若是孝哀有龍陽之癖,我是不是還得主動獻身呀?”曹操說著看了卞氏一眼,卞氏抿著嘴直樂。
曹德歎了口氣:“這個不行也就罷了……樓異!樓異!”
“等等,二爺!”樓異答應一聲,但是老半天才從林子裏鑽出來。滿身的衣服也刮破了,似乎還崴了腳,但是卻找到了繡球,“二爺,球找到了。”
曹德又對兄長說:“看見了嗎?這樣也行,不言不語低頭幹自己的差事,不表功不多嘴,人家得了好處也要高看一眼!就比如你這個議郎,有差事你就低頭去幹,莫管別人說什麼,這樣也能升得上去。”
曹操再次搖頭:“這個也不好,雖說我不去擠對別人,但也不能叫人擠對了。低頭辦差事兩眼一抹黑,那什麼都不知道了。差事辦不成是你的罪過,辦成了還不夠別人表功的呢!這等蠢事我可不幹。”
“大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如何?”
這次卻輪到曹操喊人了:“丁衝!你個醉貓,大午後的,喝酒幹什麼?蹴鞠!”丁衝連頭都沒回一下,擺弄著手裏的酒葫蘆道:“我愛喝就喝!你管得著嗎?”
曹操笑道:“子疾,你聽到沒有?這才是我想要的。”
曹德愕然,半晌搖頭道:“此非食俸祿之道也……咱們回家吧。”
“等等!”曹操抓起樓異剛找到的繡球,用力給上一腳,隻見球遠遠飛出,又進了林子。曹操隨即喊道:“走啦!咱們都回家!秦宜祿去找球,不找到不許回去!”
因為有女眷,一家子趕了兩輛車,說說笑笑回了曹家的莊園。如今曹家已經不一樣了,曹嵩有了栽跟頭的體會,把大筆錢財都給了小兒子曹德,叫他求田問舍積攢家財,以備不時之需。曹德就成了一方的地主。起莊牆,栽籬笆,許多事還未處置定。曹操不喜這等營生,下了車便鑽進自家小院裏,正瞧見自己的小舅子卞秉給丫鬟環兒吹笛子,便打斷道:“你小子他媽又來了,外院那麼多事,你二哥都快忙死了,就不去幫幫忙嗎?”卞秉與她姐姐卞氏一樣,乃是賣唱的出身。
聞此言環兒趕緊躲了,卞秉收起笛子道:“我是找姐夫來的,有個事兒跟你念叨。”
“你能有什麼事兒?”
“我前天到郡裏去給夏侯元讓(夏侯惇)送點兒東西,在他那兒聽人說,大宦官曹節死了。”
“哦?有這等好事?”曹操笑了:曹節一死,他們家與宦官之間再無瓜葛了,以後便可有個好名聲。
“真的死了,皇上給他追了個車騎將軍銜。”
“什麼?車騎將軍這等封號竟然會給一個閹人!”曹操有些氣憤,“曹節有什麼功勞,黨同王甫,禍國殃民,這樣的奸臣還封他做車騎將軍,即使在邊疆出生入死也得不了這等高位呀!”
“您也不要氣惱,現在這世道,氣也是氣不過來的!姐夫,明天無事,我送您進京吧!”
“不用你!”曹操氣哼哼道。
“姐夫,您這次帶家眷走嗎?”
“不帶。”
“真不帶?”
“你怎這麼婆婆媽媽的?說不帶就是不帶。”曹操這句話說完,卞秉喜不自勝,拍著手去了。曹操正自詫異,卻見丁氏夫人走出來道:“他怕你帶著小環兒!人家都有個惦記的,偏你不知道惦記誰。”
“大奶奶,”曹操笑道,“今晚我去你屋。我這一走聽不到你教訓,恐怕不習慣呢!”
“去你的吧!”丁氏嫣然一笑,轉身要去。曹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妻啊!我這家裏可就全托付你了。”
丁氏長出一口氣:“走吧!再長的胳膊也拉不住你那顆心呀!”
轉天一早,曹操便帶著兩個長隨秦宜祿、樓異,離了譙縣趕奔洛陽。家裏出亂子的時節常來常往也慣了,三人不坐車隻騎馬,真似箭打的一般就往洛陽奔。日夜沒歇,用了兩天就到了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