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南京的地界之後火車便停了下來,方小樓已經睡下了,洛溪池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火車一停便微微的掀開車窗簾向外看了看,原來是日本人攔住了車,例行搜查。
車廂突然響起的熙熙攘攘的聲音吵醒了方小樓,他整理好衣衫打了個嗬欠起來了,聽出來是日本兵要來檢查,眼睛中的睡意一下子沒了。
沒一會兒檢查的日本的憲兵就走到了這個車廂,“這個車廂是我們戲班頭牌方小樓方老板的,方老板可是龜田太君的朋友……”是戲班老板的聲音,越來越近。
洛溪池起身低著頭站到方小樓的身後,油頭粉麵的方小樓是個軟骨頭,一聽日本人來了嚇得都腿軟,再加上身邊的小紅娘是個假的,更加的心裏犯嘀咕。
“姐姐,您不是什麼革命黨吧!可不能害了我!”洛溪池生怕他露出了馬腳,從身上掏出一把槍抵在了方小樓的腰上,嚇得他立馬閉上了嘴。
“乖乖的說話,我好不了,你也活不了!”大大的眼睛盡是清冷的的陰森,方小樓諾諾的點了點頭。
將槍藏到方小樓化妝用的化妝盒的暗格之中,洛溪池低下頭站到了他的身後。
戲班的老板為日本人開了門,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矮個子日本人,從他衣服上的軍銜上能看得出,是個日本的少佐,身後是一堆端著長槍的日本兵。
“方老板,太君想要搜查一下”,戲班的老板手裏拿著帽子放在胸口彎腰說道。
“那就檢查吧,檢查吧!”方小樓踉蹌的閃到一邊去,洛溪池跟著他站到了一邊。
“等等!”日本少佐突然開了口,喊了一句日語,可洛溪池聽得懂卻是要裝作不明白,沒有停留。
“讓她過來!”矮個子的日本少佐戴著白色的手套,指著洛溪池勾了勾手指說道。
一旁的漢奸翻譯官連忙去拉洛溪池,“太君讓你過來!”戲班老板一見拉的是洛溪池連忙上前說道:“太君,這是我們戲班裏的小丫鬟,可不是什麼亂黨壞人,我擔保我擔保!”
“滾開!”戲班的老板被推得一趔趄,那滿臉橫肉的日本矮子臉上竟是一臉色眯眯的樣子看著洛溪池,摘下手套便摸上了洛溪池的手。
嘴裏哇啦哇啦的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洛溪池聽得出,麵前的日本矮子似乎是動了色心,一個勁兒的誇她如何如何的漂亮,還動手動腳的將她摟了過去……
“太君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見況不好,戲班的老板有宋希文的托付,也顧不得自己便掙紮著向前攔著,卻是被一群日本兵死死地拉住。
“讓我親一下……!”日本矮子將頭一個勁兒的向洛溪池伸過去,考慮到韓正傲的安全,洛溪池隻能裝作聽不懂不停的掙紮。
“都在幹什麼!”突然一聲厲喝,讓滿車廂的人都靜止了,正犯色心的日本少佐回頭一看,連忙嚇得收了手,敬了一個標準的日本軍禮,大聲的喊道:“中佐長官!”
洛溪池連忙退到了方小樓的身後,油頭粉麵的方小樓早就貓在一角不敢出聲,低著頭不敢說話,卻還是覺得麵前有個人走過來,黑色的日本軍靴,棕黃色的軍褲,洛溪池還是瑟縮著不敢抬頭去看。
白色的手套伸了過來,挑起她的下頜,洛溪池閉上眼睛,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睜開眼睛!”是蹩腳的中文,可說的倒是清楚。
心裏一橫,索性是過不了這關,洛溪池倏爾睜開眼睛,麵前是一個年輕的日本軍官,帶著軍帽,帽簷兒低低的壓在他的兩道濃眉的上方,一雙眼睛看上去像鷹一般的銳利,身上挎著一把日本軍刀,衣著整齊而且相貌很英俊。
“橋下君,執行任務的時候居然還起色心?!”他說日文,可每一句洛溪池都聽得明白。
“屬下懷疑這個女人是亂黨,正在搜查她!”日本矮子為了逃避責任開始亂咬人,洛溪池心裏緊張,萬一被日本憲兵帶走,可怎麼是好?
“亂黨,支那人!”年輕的軍官繞著洛溪池來回的走了兩圈,突然伸出一隻手在洛溪池的身上、腰間簡單的搜查了一下,接著問道:“你叫什麼?”
洛溪池裝作聽不懂他的日語,沒有回答。
“太君問你叫什麼呢”,漢奸翻譯官朝著她大聲的吼道。
“我叫小紅娘,是方老板的丫鬟……”洛溪池小聲地回答。
“她是你的丫鬟?”年輕的日本軍官看著渾身發抖的方小樓問道。
“……是……是”方小樓點了點頭,上牙打下牙的回答道。
“跟了你多少年了?”他接著問道。
“三……四年了!”
“既然是戲班,那就給今晚執勤的士兵和軍官都唱一個,也當是犒勞各位辛苦值夜!”日本中佐坐在椅子裏麵無表情的要求著說道。
“沒問題!我們的方老板可是天津城裏的名角大腕……”還不等老板說完話,日本中佐抬起手指著洛溪池說道:“要她來唱!”
戲班的老板傻了眼,洛溪池是假的小紅娘哪裏會唱戲啊,“太君,一個小丫鬟哪裏唱的好,她不會唱,還是讓方老板唱吧?”
“跟在名角大腕麵前四年還不會唱戲?”他眯著眼睛拔出槍指著洛溪池。
“我會唱!”洛溪池鎮定的回答道,“不過方老板平時都不準我唱,怕我比他唱得好,也成了角兒,所以,老板不知道我會唱戲!”看著他的槍口,她說的淡定。
“那就隨便唱一出!”他收起了槍看著洛溪池的臉說道。
“一更裏呀,越過花牆啊,叫聲郎君你莫要發慌啊,站在那廊簷下呀,二目細打量啊,隔壁鄰居又來走,那麼咳呀,咳呀……”,她一出口,車廂裏的人都變得鴉雀無聲了,就連站在一旁發抖的方小樓也停止了抖動,和其他人一樣直直的看著她。
眼波流轉,腰肢細軟,動作不是很專業卻被她臉上紅暈朵朵的嬌俏表情完全的彌補,她唱的並不是很好,卻是聲音如鶯鵲嬌柔清新,尤其是唱《情人迷》這樣的小調,尤其的唱進人心裏去,將人心柔軟成一團。
洛溪池沒唱完這首小調,停下了嗓子,站整齊的立在日本中佐的麵前,“……可以走了!”一陣的沉默後,他起身命令,和洛溪池錯身之時卻是目光有一絲的莫名其妙,洛溪池連忙低下頭不再去看他。
之前進來的那些日本兵也都跟在他的身後下了車,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車箱裏剩餘的人在日本人都走了後依舊沒有聲音,直到火車再次緩緩地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