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約翰·勒卡雷 2(2 / 3)

同時那位不幸的歐洲女士仍然固執己見,沒完沒了地寫信來指責康韋爾。康韋爾表現出極大的克製——好奇心一定也起了作用,他一直保著沉默。但令他迷惑不解的是,他的書上配有照片,小說行銷世界各地,在這種情況下,這位女士怎麼會看不出羅尼與他兒子之間的明顯區別,於是他腦子裏又產生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疑問:會不會有第三個人,年齡相仿,外貌相似,他曾冒充過他的身分?最後他經過考慮給那女士寄去了一份法律文件,正告她這種有害無益的行為必須結束了。從此她再也沒有來打擾過他。假如確實是羅尼與她發展了這種關係一一他認為這種可能性極大——那他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呢?1986年康韋爾在接受《星期日時報》的采訪時對此作了推測:

為了討她的歡心,他把一個作家為寂寞生活所帶來的種種痛苦都說了出來?我吃不準。他向她描述了我的困惑,我遇到的障礙和風險以及夜間我在設置情節、塑造人物時閃現的種種想法?在假設的各自有別的幻想境地裏是否存在著某個秘密戰場,在那兒我們正以戰鬥的方式來一爭高低……為了避開父親,我躲進了間諜天地。為了著手寫作《榮譽學童》,我和想像中的夥伴斯邁利一起出發,前往東南亞,雖然我應該料到羅尼的幽靈會在那兒早早地等候我的光臨。

1980年,仍想寫寫父親的康韋爾,在考慮是否要派一個人去研究羅尼禍患無窮的生活軌跡。1965年出版的《戰爭倒影》主要是揭示羅尼與其他自高自大的騙子所共同具有的一種特殊才能。這種欺騙他人的才能是以欺騙自己為先決條件的。在他的特工生涯中,康韋爾目睹過心智健全的人屈從於這種自我欺騙的行徑。而羅尼則是有野心的,想當下議院議員。這顯然是不切實際的。他應該明白——他腦子裏的某一根神經一定意識到——一旦他參加競選,他過去的一切都將暴露無遺。然而他作為未來的自由黨黨員繼續參加競選,不僅操縱全家,而且拉攏朋友支持他。

1986年,當康韋爾終於能在文學色彩最濃的《出色的間諜》中,客觀地描寫他父親的時候,他也認識到,羅尼並不奇特,他逃離的亂糟糟的家庭生活,與那些受人尊敬的政府官員的生活相比,並無特殊之處。羅尼與他們相異的地方,隻在於那些官員打著為國家效勞的幌子說謊和行騙。康韋爾認為,為羅尼辯護的理由,在於“他的天敵表現出一種有罪的順從,而我由於急於逃離羅尼,刻意追求體麵,成了他的這種天敵”。康韋爾相信,隻有把兒子的罪孽看得和他父親的罪孽一樣深重,隻有把兩人的罪孽看得輕於那個集團所造成的罪孽,而這個集團正是他們交替進行欺編和服侍的對象時”,《出色的間諜》才能獲得成功。

電視連續劇引起的風波

由於諜報人員在斯邁利三部曲中形象不佳,情報機構的上上下下被大大激怒了。“我們決不是像我們的作家所描繪的那樣”,莫裏斯·奧德菲爾德爵士,在倫敦伊伯裏大街的拉波爾奧布特餐館與亞曆克·吉尼斯爵士共進午餐時口氣堅決地說道——他們兩人的會晤是康韋爾安排的。奧德菲爾德曾任軍情六處的首腦。他父親是德比郡的一個農場主,有11個孩子,莫裏斯最大。他原先是想走學術道路的,曾獲得曼徹斯特大學的獎學金。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當他在陸軍偵察部隊服役時,他在諜報活動方麵的特殊才能得到了上級的賞識。這次是因為吉尼斯將在由BBC電視台改編的《鍋匠、裁縫、士兵、間諜》電視劇中扮演喬治·斯邁利,非常想會見一位優秀的職業間諜。在共進午餐時,奧德菲爾德顯然想否定康韋爾筆下不光彩的形象,因為他反複強調特務機關的道德標準很高,明確表示他不讚成康韋爾的觀點。亞曆克爵士對這次會晤非常滿意,他發現奧德菲爾德性格開朗,富有魅力,而且非常風趣。他們通了幾次信。電視連續劇播出以後,他寫信給吉尼斯:“我仍然認不出我自己。”也有人傳說,奧德菲爾德是弗萊明筆下M的原型。

奧德菲爾德與喬治·斯邁利外貌特征相符。“矮胖,剛步入中年,外表看上去很溫順,毫無野心。他的腿很短,步態顯得不很靈活。“奧德菲爾德走路也有點平腳,和斯邁利一樣,他也戴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不過,奧德菲爾德似乎並不在乎這種類比。確實,他雖然憎恨出自康韋爾筆下的軍情五處的間諜形象,但他也感到有趣,隻是沒有外露。當然,電視連續劇引起的風波一出現,他便正式退休了。這一定與他的看法有關。

1986年3月奧德菲爾德去世之後,連倫敦的《泰晤士報》也撰文推測他是斯邁利的原型,英國獨立電視台“10點鍾新聞節目”竟然聲稱康韋爾承認了這一點。為此,康韋爾立即加以否認,在《泰晤士報》上發表署名勒卡雷的文章:

我從來沒有發表過這樣的聲明,尤其是在莫裏斯爵士不幸去世的日子裏……對此我作最後一次說明:喬治·斯邁利的叫、說出版後很久,我才聽說莫裏斯爵士這個名字。我根本不了解他,無論是他的名聲還是他的個性,都是如此。我們社交上的接觸事實上是在他退休之後,也隻不過是共進了兩次午餐。餐桌上他有責怪我之意,盡管口氣非常友好。他認為我把他以前呆過的機構描繪得不討人喜歡。應他的要求,我曾把亞曆克·吉尼斯爵士介紹給他,因為他一直是亞曆克爵士的崇拜者之一,盡管他表現得非常克製。為此,英裏斯非常高興。

不過,斯邁利與奧德菲爾德之間還有一些褒義的相似點。兩人都畢業於文法學校,都是東南亞問題的專家,都酷愛曆史。除此以外,再沒有相似之處了。

一份奇特的禮物

克蘭莫裏斯女勳爵瑪德琳·賓厄姆,約翰·賓厄姆的妻子和奧德菲爾德一樣,也不讚成康韋爾詆毀特務機關。她寫信給奧德菲爾德的傳記作家理查德·迪肯:“隻要他還活著,我們就會相信莫裏斯·奧德菲爾德爵士就是斯邁利的原型。惟獨他不在人世時,我們才會被告知,事實並非如此。”她自己也寫了一本書,說明她丈夫是斯邁利最初的模特兒:“顯然,戴維並不想公開承認傑克(約翰的昵稱)就是斯邁利,雖然傑克在軍情五處一直工作到60年代末。但當他退休的時候,我想戴維會說出真正的模特兒是誰的。”她認為康韋爾事實上是用漫畫手法描寫了她的丈夫。她的書被軍情五處禁止出版,但實際上書中沒有任何有害的內容,根本不能說它違反了安全條例。瑪德琳·賓厄姆寫道:“就書的內容來說,它隻涉及一名情報官員和他家庭的情況,選取的素材是用來為情報機構辯護,反擊戴維·康韋爾的荒唐可笑的指摘。”

奧德菲爾德和賓厄姆之所以不可能是斯邁利的原型,還有一條更為重要的理由。勒卡雷的小說中曾多次提及一些其他的組織,很值得注意。譬如“精英(即倡導者,一個藝術團體。許多畢業於劍橋大學的間諜是該團體的成員)……一個上等階層的基督教會團體,大多數成員是伊頓公學的老校友……一個重要基地的秘密智囊團”。他用劍橋的三一學院代替牛津的基督教禮拜堂。這樣,真正的來源便更為清晰可辨了。所有跡象表明,維維安·格林——康韋爾在舍伯恩學校時的牧師,以後又是他在林肯學院的高級導師——是斯邁利的原型。康韋爾也告訴我們“大多數搞秘密活動的英國人,都是在戰前被卡拉征募去的,他們來自上等階層……心裏充滿著狂熱,這種狂熱遠遠超過他們的工人夥伴。”格林後來告訴理查德·迪肯:去年10月當戴維攜妻與我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收到一份魚子醬加伏特加酒的禮物,其中還夾著一張卡片,上麵寫看來自卡拉(勒卡雷小說中·莫斯科中心,主任)的問候。康韋爾證實了這一個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