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天高氣爽,晴空萬裏。
那日是彥旗難得輕閑的日子,而周撫也在荀綰威*利誘之下同意帶她和彥旗出城,他們三人偷偷摸摸出宮後,到馬場挑了三匹俊馬飛馳出城。
一路狂奔直到絕嶺高峰方才停下,麵對‘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景色,彥旗感歎,“原來江山如此美好!難怪人人都想坐上那把交椅。”
他應該很壓抑吧!從小在殲臣當道虎視眈眈的監視下成長,不得有半分逾越和不周,萬事都必須百密而無一疏,能成長到十七歲,不容易吧!
當她懂得他所有苦楚和心酸之後,再也沒有辦法讓他對自己笑,可日子久了,他總對她微笑,那是別人所沒有的待遇。
“我就不想坐上那把交椅,正如老夫子所言,高處不勝寒,何不就做平凡的人,享受人間溫暖呢?”
“命該如此,怎麼躲也躲不掉?”彥旗說話很深奧,那時她年紀小,不能領悟。後來她才知道,他是孤獨的,因為坐在那把交椅上太寒冷,太寂寞。
十月由於匈奴常年擾亂邊界,再加上慕容氏也蠢蠢欲動,周撫做為國之棟梁被彥旗派去抗敵。臨別前他並沒有對荀綰說什麼,可是她從他那桃花眼裏看到濃鬱的不舍。
或許是自作多情,或許一切盡在不言中。
十二月荀綰收到一封飛鴿傳書,信上依舊是那高姿態的語氣:本少爺打了勝仗,即將班師回朝,後天在北城門腳下,速速來見本少爺。
不知何時,他的歸來已成她的期盼。
那日,長長的隊伍進了城門,唯獨不見他,天寒地凍,荀綰摩擦手腳防凍,卻在耐心等待。正午過後,長長的隊伍終於統統走進城,天空素然飄起鵝毛大雪。她很怕雪花會打濕剛化的粉妝,那是她特意化的,希望周撫能喜歡。
直到雪花堆積到腳後跟,才隱約看到一個穿著貂皮毛披風的男人出現。他就站在不遠處,大步朝地朝她走來,眼如星燦般明朗。
“我來晚了。”他就這樣用貂皮大衣將荀綰全身包裹,而她完全依偎在他胸膛,甚至來不急心跳的她就這樣與他緊安擁抱。
“綰兒……”
“嗯……”
以往,她總能用各種惡劣的語氣,各種調戲的語言,各種匪夷所思的詩句來嘲笑他,戲弄他……
可是現在,她卻無法言語,甚至她之前的計劃把他撲倒,然後棄之。現在黑白輪倒,她被他捕獲了。
“綰兒……”
“嗯!你說。”
“你化妝的樣子真醜。”
前一秒,他們就像久別重逢的戀人。下一秒,荀綰狠狠地出招一掌將他擊退三尺。
“你說誰醜?誰醜……?”
他卻又靠近,“綰兒,先披上披風再鬧好不好?會著涼的。”
一向骨氣比寒梅還要傲的她當然不領情,氣衝衝就回宮了。而那時候的他們都沒有注意城門之上還站著彥旗。
待她回房卸了妝之後,理所當然的受了風寒。一向底子較好的她也受不了今年的這寒冷的冬,李湛卻幸災樂禍,這樣明年就會有好收成。
而她也因此期盼著明年的好收成。
這場雪連下了三天,再加上荀綰受了風寒,李湛死活不讓她出門,可是這樣難得的雪天如果不能和周撫打雪仗會不會遺憾終身呢?
說起來,周撫這幾天在忙什麼,都不來慰問一下。心裏思量著,前屋就有了動靜。
“接……旨……”杜公公的聲音?
她疑惑不已,莫非有什麼抗敵救援的事吩咐下來了麼?當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跪下接旨。
“皇帝召曰,召曰皇帝,襄陽荀太守之女荀綰,美貌如花,德才兼備,心地善良,封為憐妃,欽此。”
整個宣讀聖旨的過程她如被閃電雷劈了一般,難以相信。事實上她並沒有相信,這肯定是彥旗在開玩笑。
顫抖的手接過聖旨,快速奔出門外,踏著深厚的積雪……
不知道跌倒了幾次,雪花融進衣裳裏,涼到了心坎上,以往看似很近的英雄殿今天似乎變得很遠很遠。
當她發鬢淩亂地出現在英雄殿時,彥旗和周撫正在合樂融融地品嚐茶水,聊得正歡之際,她將聖旨丟到案桌上。
“能不開這種玩笑麼?還讓杜公公一同演戲……”她端起周撫未喝完的茶杯,一飲而進。
彥旗的眼神在瞬間凜冽而寒冷,“朕,並沒有在開玩笑。”
她看向周撫,尋求答案。
“臣……定當竭盡全力為皇上製辦的冊封典禮,臣……有事,先告辭。”
這就是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