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了之後,呼國慶才發現,在沙發的一個夾縫裏,還放著一個信封呢!呼國慶拿起來一看,裏邊竟然裝著厚厚的一遝錢!呼國慶立時就愣住了,那是一萬塊錢。那錢拿在手裏,像火炭一樣,變成了一種很燙人的東西!怎麼辦呢?呼國慶心裏明白,這錢是萬萬不能收的。如果收了,他沒有當上,錢你退不退?退不退都很尷尬呀。如果當上了,那也總有一天會傳出去。不定哪一會兒,他要是喝酒喝高了,會給人說:不假,他提我了,可我給他塞錢了……人家就會猜:你既然敢收他的,就敢收別人的,誰也不知道你黑了人家多少錢財呢。到了那時候,你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這不比一條煙、一瓶酒、一件東西,這是一個數,他不管啥時候都會記著你收過他的一個數。再說,他又是王的人,跟王華欣的關係那麼近,這就更不能收,萬萬不能!
呼國慶為這事考慮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他拿上那個信封去了王華欣的辦公室。進了門,他二話沒說,就把那個裝錢的信封扔在了王華欣的辦公桌上。王華欣看了看他,說:“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呼國慶說:“走麥城。”接著又說:“我是沒招了,請書記處理吧。”王華欣瞅了瞅扔在桌上的信封,說:“啥事吧?”呼國慶說:“騾子昨晚上到我那兒去了……”王華欣聽了,沉吟一會兒,說:“這貨!”呼國慶說:“王書記,你看咋辦吧?”王華欣又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這貨!”接著,王華欣看了呼國慶一眼,馬上把秘書叫過來,當著呼國慶的麵說:“你給我點一下。”秘書拿起信封,把裏邊的錢倒出來,一五一十地點了,而後說:“王書記,一萬。”王書記就說:“哦,一萬。”說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挺了挺肚子,大包大攬地說:“國慶,既然你有難處,我來處理吧。”呼國慶馬上說:“那好,那好。”
誰知,呼國慶剛走,王華欣一個電話就把紀委書記招來了。紀委書記一進門,王華欣就說:“這是呼縣長交上來的,你處理一下……”紀委書記是個“二炮”,他拿起桌上的信封看了看,大嗓門說:“是騾子?騾子那狗日的咋幹這事?!”王華欣眼皮都沒抬,隻重複說:“這是呼縣長交上來的,你處理一下。”“二炮”也沒再說別的,罵一聲:“操!”拿上錢就奔市裏去了。
一個月後,市裏的調查組下來,範騾子被停職反省,免去了鄉黨委書記的職務……宣布那天,騾子當場就癱了,站不起來了。人是活臉的,弄到了這一步,他還有臉見人嗎?他簡直成了一攤泥了,就躺在縣委大院的水泥地上,像斷了脊梁的狗一樣,又哭又罵……
這樣的結局,呼國慶也沒料到。他沒有想到,王華欣這麼快就把騾子犧牲掉了。他以為騾子是王的人,王華欣說什麼也要保他。他一定會死命保他。這樣的話,就等於把“球”踢回去了。看你王華欣怎麼處理。你處理也好,不處理也好,反正把柄在我手裏……
可是,結果卻恰恰相反。那個“二炮”到處給人說:“呼縣長把錢交上來了,我不處理行嗎?!”王華欣也在大會上說:“呼縣長做得對,很對,非常對。廉政,廉政,啥叫廉政?這就是廉政……”話上說得很得體,可這麼一來,呼國慶反而成了眾矢之的,成了“廉政”的楷模——也就成了直接把騾子幹掉的“殺手”,成了騾子的仇人了。
“球”又踢回來了。送去的時候不聲不響,踢回來卻是“大鳴大放”。在中層幹部眼裏,王華欣落的是“揮淚斬馬謖”,不得已為之;呼國慶卻落的是“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弄小巧借刀殺人”。說又說不清楚,解釋又不能解釋,自家釀的苦果,也隻好自己咽了。
五、節外生枝
在離婚的事情上,呼國慶又錯走了一步。
他錯就錯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離了婚的妻子即刻就回娘家。離婚本來是兩人之間的事,可女人一旦回了娘家,那羞辱就成了一家人的了。
剛回去那幾天,吳廣文並沒把離婚的事透出去。一是她覺得沒臉說,二是她還抱著一線希望,她以為呼國慶還會回心轉意,他的話裏還留著活口呢……可是,女兒心裏有事,家裏人很快就看出來了。
吳廣文的父親是城關鎮七裏店的支書,人是很精明的。他先後當了十五年支書,好朋好友好臉麵,自然有些活動能力。女兒回家來,對他來說是件大事,那是“縣長夫人”回來了。一家人自然十分高看。吳支書立馬吩咐女人:“多弄倆菜。”這本是待客的規矩,女兒出了門就是客了,何況還是“縣長夫人”。於是,當娘的就頓頓給女兒做好吃的。可幾天過去了,女兒卻越吃越少,一點點一點點的。娘看在眼裏,說:“咋貓樣?”女兒卻說:“飽了。”吳支書看著女兒,說:“算了,那邊油水大。”私下裏卻對女人說:“廣文心裏有事。”女人說:“我也看出來了,夜裏摟著丹丹掉淚哪。”吳支書說:“你夜裏問問她。”夜裏,娘就問廣文:“咋了?”吳廣文說:“不咋。”娘說:“生氣了?”吳廣文說:“沒有。”娘說:“沒有你回來幹啥?”吳廣文不吭。娘說:“呼縣長知道你回來?”吳廣文說:“他送我回來的。”娘說:“嗯?”吳廣文說:“嗯。”娘說:“嗯是個啥?”吳廣文說:“沒啥。”娘說:“是不是沒生娃?這也好說,把丹丹給她舅,再生一個。”吳廣文說:“不是。”娘說:“不是又是啥?”吳廣文說:“娘,你別問了……”說著,眼圈就有點紅。娘說:“有啥說說,也犯不上這樣。”吳廣文撲在床上,“哇”的一聲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