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走進來的時候,穿著一身休閑裝,夾著—個包,看上去懶洋洋的。從神情上看,依稀還能辨出當年的眉清目秀,也曾經是一個很帥氣的小夥子。可他現在一切都往橫處發展了,頭也禿了頂,挺著—個啤酒肚兒,人顯得臃腫、虛胖。看樣子,架勢雖還在,內裏卻垮下來了。
我是通過小喬聯係上他的。所以,最初的時候,他顯得很熱情,進門就先遞上了一張名片(一看就知道是“皮包公司”的路子)。他說:吳總,你是大公司,多多關照。
我們坐下來,喝著茶。當我提到梅村的時候,他一下子變得很警惕,說:你,你找她幹什麼?
我說:聽說她外語不錯,我們公司需要翻譯。
徐延軍脫口說:千萬別找她。那是個爛人。
我問:怎麼……
徐延軍語無倫次地說:這女人,作風不好。跟人胡搞八搞的……—個爛貨。
我望著他,很想朝他臉上狠狠地揍一拳!這是什麼樣的男人哪?對當初拚命追過的一個女人,怎麼能這樣說呢?
我說:你……聽誰說的?
開始,徐延軍的語氣裏還有些玩世不恭,他說:實話告訴你,我是她前夫。那是我玩過的。那會兒,我追了她整整四年,結婚之後,她仍然……很不像話。接下去,他心裏的恨一下子溢出來了,咬牙切齒地說:真是一個賤貨!我對她夠好了。她要啥我給啥,可她仍不滿足,背著我,跟人勾勾搭搭的。
看他一眼,我就可以斷定,他早年條件優越,也曾經是個好孩子……可現在,人到了中年,失去了父輩的庇護,就想破罐兒破摔了,言語裏充滿了恨意。可他已經沒有時間或者說是沒有條件變壞了。他隻是嘴壞。
我默默地坐在那裏,一時心潮起伏,不知該從何談起。是啊,梅村曾跟過這樣的一個男人……梅村,你值得麼?
說著說著,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徐延軍竟然掉淚了。他說:……那些年,我經常出國,每次從國外回來,都給她帶禮物。那時候,我們家什麼樣的電器都不缺,全是進口的。去日本,我給她帶“資生堂”的化妝品。去俄羅斯,我給她帶黑海的魚子醬。去美國,我省吃儉用,那一個月淨吃方便麵了,在紐約的明星大道上,還給她買了個LV包……可以說,我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
我說:那她,究竟想要什麼?
徐延軍突然說:有啤酒麼?來罐啤酒。我隻喝“青島”。
我招了一下手,服務員上了啤酒……他把啤酒打開,咕咕咚咚地喝了下去,接連喝了兩罐啤酒後,說:對女人,就像養魚,熱帶魚,水溫要講究,空氣也要講究,魚食更要講究,哪一點做不到,魚就會死。你明白了吧?可是,你看,黃河裏的魚,或是小河溝裏的魚,就沒那麼多窮講究,隻要有水,它就能活……比如我現在娶的這個女人,你一天打她三頓,她也不會跑的。
在徐延軍麵前擺了六個空啤酒罐之後,他仍耿耿於懷地說:那女人,爛人。她明明不是處女。她早就不是處女了。早年,她還被她繼父強奸過……她一直隱瞞,這還是我審她審出來的。先前,她還老在我麵前裝樣子,裝清高呢。一天到晚要你哄,其實都是裝的。出了門就不一樣了.出了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是去勾人呢。她用眼勾人。你絕對想不到,她竟然跟一個奇醜無比的人一塊混。跟一個“齙牙”在一塊混,那“齙牙”家裏竟還是有老婆的……想起來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人哪!
徐延軍還說:我說她賤,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她睡覺什麼姿勢麼?她得抱著東西才能睡著。夜裏睡覺,她老是抱著我的一隻胳膊,胳膊都給我抱麻了。不然,她睡不著。要是哪一天夜裏,她懷裏沒抱東西,她會揪著床單,死揪,能把整個床單揪成一.團……還有呢,她是為了那兩千六百塊錢,才跟我結婚的。她跟人胡混,在城中村租了個房。誰知兩人胡搞八搞的,床都搞翻了,半夜裏一下子失火了,那男人被扣住了。還說是濤人,屁。那就是個大流氓!她是沒有辦法,走投無路,才來找我的。
我說:那你……
徐延軍說:我讓她寫了保證書。她是給我寫過保證書的。那保證書我現在還放著……結果,她還是跟人跑了。
我問:跟誰跑了?
徐延軍說:畫家。一個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