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九天說,沒想到,半個月後,她來了。她一個人,進了我的畫室。而後,她默默地脫光了衣服,說:你畫吧。

雁九天說:她脫光衣服的時候,實在是太美了。美得讓人戰栗。我看她都看呆了……於是,我改了思路,我決定畫一幅大畫,題目開始叫《凝視》,後又改了名。我坦白地說,藝術的母體就是女性,藝術就是要女人來滋養的……

雁九天說:最初,我隻是想讓她給我當模特……後來,她告訴我,她丈夫天天審她,像審賊一樣。她實在是不堪忍受,離婚了。這時候,我也隻是同情她的遭遇。再後嘛,我們就……結婚了。坦白地說,我雁九天完全是為了藝術,為了完成這幅畫,才跟她結婚的。當時,婚結得很草率。男人嘛,是吧?初稿,我畫她就畫了六個月……這幅畫幾經修改,幾乎用了我整整五年的時間才完成,畫的名字現在叫《秋天》。

雁九天說,我這個模特,她來北京不到四個月,肚子就顯出來了。我敢肯定,這不是我的孩子。可我並沒有嫌棄她,我還是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了……那時候,我已經打算給她辦戶口了,我得辦兩個人的戶口。你知道,進京的指標是很難辦的。為給她辦戶口,我的畫,都送出去好幾張了……那時候,我正畫她呢,沒話說。再後來,沒想到,反而是她開始幹涉我了。我一個畫家,當然要用各種模特。一個畫家,一個大畫家,怎麼能沒有女人沒有模特呢?可她竟然不讓別的模特進門,她說:你畫我。我還不夠你畫麼?這叫什麼話?我是個域家,總不能隻用—個模特吧。總之,我們開始有矛盾了。矛盾越來越深……再後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跑了。

雁九天說,我承認,我迷過她很長一段時間。可人,尤其是女人,不能走得太近,一旦走近了,就會產生離心力,各種毛病都顯現出來了……後來,離婚的時候,她鬧得一塌糊塗,很不像話,完全像個潑婦。說到感情,她把我寫給她的信,一共三十二封,當做證據,在法庭上當眾拿出來,要挾我。她還對法院的人說,我曾經跪在她的麵前……我那是跪她麼?笑話,我那是拜倒在了“美神”的麵前,是對藝術的崇拜,是對形體美的頂禮。現在她身上已經沒有這種“美”了。哼,她是看我這兩年畫賣得好……她說她要孩子的撫養費,一下子給我算了一百多萬。呸,你想我會給她麼?我一分錢都不會給她。當著法官的麵,我說,要撫養費是吧?我給,我可以給。可有一條,他必須是我的孩子。隻要是我的孩子,你要多少,我給多少。去做DNA吧。

雁九天說,那時候,就這一條,一下子就把她治住了。她堅持不做DNA,也不提要錢的事了。她說,是為了孩子,她怕傷了孩子……呸,她是怕一旦DNA結果出來,傷了她自己。她墮落了。一個女人,一旦墮落,是很可怕的。有一段時間,她就像小母狼一樣,天天夜裏給我打電話,又哭又鬧,鬧得我一點兒靈感也沒有了。她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後來她又說她什麼都不要了,就要這幅畫。你想,我會給她麼?這是我的創作,是我五年的心血,是藝術品!我會給她麼?再後來,我想了想,還真有點同情她……可等我再打電話時,已經找不到她了。

雁九天的話,就像是針,一根一根地紮在我的心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無話可說。

臨走的時候,有兩個人進了雁九天的畫室……就在這時,雁九天突然站起身,高聲說:你一直在看我這幅畫。我知道你喜歡這幅畫。可我不賣。別說一百萬,笑話。五百萬,一千萬也不賣。走吧,你可以走了。

我愣了一下。頓時,我明白了,那兩個人是來買畫的……這是商人的伎倆。其實,我跟人打聽過,五年前,僅僅是四五年前,他雁九天的畫,一千塊錢一幅,他也是賣過的。現在,他獅子大張口,敢說一千萬了。

我忍不住笑了。雁九天不知道,厚樸堂上市後,我的身價一億六,我完全可以把這幅畫買下來。可這種人,算了。

看我笑了,雁九天有些不自然。他故意仰著臉,傲慢地說:藝術是無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