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再也說不下去了。我知道,如今的駱駝,已經聽不進我的建議了。我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了駱駝的房間。
這天夜裏,我沒有睡,也睡不著。我跟駱駝,就隔著一道牆。可我們,再也無法走到一起了。這時候,我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我們一起在北京苦苦掙紮,窩在地下室的那些日子。那日子雖然很苦,還是有快樂的……是呀,我承認.駱駝有恩於我,而且,我並不比駱駝高尚。我隻是擔心……
說心裏話,我一直想跟駱駝好好談一談。我們都是百姓出身,上麵沒有“傘”。就算有“傘”,也是借人家的。朗朗晴空,自然無事。可一旦暴雨傾盆而下,借來的“傘”還能用麼?隻怕連個躲的地方也沒有,,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說不定哪一天,雨就真下來了……於是,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想跟駱駝再好好談一談。就像往常那樣,做徹夜長談,交一交心,我們畢竟是共過患難的。
可是,當我走到駱駝房門前時,門虛掩著,突然聽見兩人吵架的聲音,是駱駝和小喬在吵架。小喬的聲音又尖又厲:我不去。又是夏小羽?你給她做的還少麼?我問你,你真心愛過我麼?我還是你的女人麼?你敢當眾說出來麼?
駱駝也拍了桌子:我再說一遍,我沒讓你來,是你自己要來的。
小喬說:你無恥!
駱駝大聲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喬說:你。就你。我要來?我為什麼要來?好,我賤。行了吧?
駱駝氣急敗壞:你,你是這山望著那山高!
小喬步步緊逼:我有“山”麼?我的“山”在哪兒?我想傍你,你讓我傍麼?我又不是夏小羽。人家夏小羽……駱駝說:你這個人,撒沙個啥呢?動不動就跟人家夏小羽比,你能比麼?人要有自知之明!
小喬嚷嚷說:夏小羽有什麼了不起?不也是個女人麼?
駱駝拍著桌子說:你,胡攪蠻纏!
小喬也不示弱,大聲說:好,你既然這樣,我也不能吊死在你這一棵樹上。咱就說清楚,你給我多少額度(我知道,這指的是活動經費)?
我不好再聽下去了,扭頭回了房間。
第二天上午,我看見小喬打扮得花枝招展,獨自一人出門去了。
你知道什麼是“範兒”麼?
可我真的是見過一個有“範兒”的女人,她往那裏一站,我們所有的人,包括小喬,全都黯然失色。說心裏話,竟還有一點自慚形穢……那感覺是說不清楚的。她站在那兒,你就覺得好,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按我個人的理解,所謂“範兒”,那是修養、氣質、儀態所產生的一種共振,是一種氣場和磁力。
後來我才知道,這位女士四十八歲。明明是奔五十的人了,看上去亭亭玉立,像是隻有三十來歲的模樣。她是北京一所大學的教授,名叫單玉。
這位女教授是當晚八點十分走進北京飯店的。那時候,我們剛剛吃過晚飯,幾個人聚在駱駝的房間裏聊天……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是小喬去開的門。開門後,小喬一臉驚訝之色,看上去有點傻。
這位女教授緩步款款地走進來,她往那兒一站,整個房間的氣場都到她那兒去了。她的驕傲不在臉上,是一種渾然天成的、自然而然的優越。她微微一頷首,說:打擾你們了吧?
是的,她往那兒一站,屋裏就沒有人了,或者說你就不想再看別的人了,隻有她。不是豔麗,也不是衣著,是“範兒”。她讓人心慌。我們甚至不敢上前跟她握手。真的,她把我們鎮住了。
這時候,駱駝像是被燙了似的,一下從沙發上躥起來,說:單老師,單教授,您、您怎麼來了?而後,駱駝又慌忙給我們介紹說:這是單教授,部長的夫人。快,坐,坐。小喬,泡茶,泡茶。
“部長的夫人”沒有坐,她臉上帶著微笑,說:抱歉。我來得匆忙,冒昧打擾,就不多坐了。駱董事長,你昨天去家裏小坐,落下了一件東西,我順路給你捎過來。說著,她打開手包,把一個信封輕輕地推放在了桌子上。
駱駝傻了。我們幾個,也都怔怔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位單教授仍然是微微含笑,很禮儀。接著,她說:我知道,在地方上做事,很不容易。老隋幫你們一些忙,都是他應該做的。以後你們有什麼困難,還可以來找他。那雨前茶,我代老隋收下了,謝謝您。下次到家裏來,我請你們吃飯,一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