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對夏小羽來說,麵子是有了,可傳出去,影響極壞。收費站的人不幹了,他們一個個憤憤不平,說這也太欺負人了!不繳罰款,還打傷人……要都這樣,我們還怎麼工作?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話越說越多,群情激憤,煽起了一股情緒。他們都在電視畫麵上看到過夏小羽,就嚷嚷著要給她“曝光”!要是省裏不行,就去北京……客觀地說,這年頭,給人“曝光”,也是要托關係的。一個收費站,兒十號人,全都動員起來去托關係,這就可怕了。本來是“維權”,後來竟演變成了一場“鬥爭”……世界很大,也很小,他們七拐八拐托來托去,托到了一個身在京城的報社記者頭上。大概這個筆名為“宋劍”的年輕人也是想打抱不平,於是,他下來采訪,給報紙寫了一篇文章,題目是《行霸王路一無理狂砸收費站》。等夏小羽得到消息的時候,i審都過了,馬上就要見報了。

夏小羽一下子慌了。這事也趕巧了,正是要評“金話筒獎”的關鍵時刻,那篇文章登出來,夏小羽就別想要“金話筒獎”了。另外,這件事一旦傳開,還會牽涉到範家福範副省長。到時候,你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夏小羽找了駱駝後,心裏一直懸著,她一天給駱駝打一次電話,不停地催問結果。駱駝每次都大包大攬,說:放心,沒有擺不平的。

做這兩件事,駱駝並沒讓我參與。那幾天,他帶著小喬四下活動,總是很晚才回來,回來後又要研究第二天的行動計劃……小喬呢,每次從外邊回來,都要給我嘮叨一番。她主要是對夏小羽不滿,也捎帶著對駱駝不滿。她覺得,同是女人,一個是在天上,一個是在地下,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可我知道,駱駝無論做什麼,一旦動起來,就是拚命三郎的架勢,做得很徹底,就像他常說的:必是拿下!

在這裏,我要特意提醒你,千萬不要輕易去傷害一個年輕人的自尊心,尤其是心高氣傲的年輕人,萬萬傷不得。他會記你一輩子的。

據小喬透露,駱駝一開始找的就是這個筆名為“宋劍”的宋保平。在駱駝眼裏,宋保平不過是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小記者,他能有多大能耐?駱駝是見過大世麵的,他也常被一些記者包圍著。那些記者一個個嘴裏甜甜地叫著:駱董事長……所以,駱駝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駱駝跟宋保平第一次見麵,約在一個飯館裏。這個飯館叫晉陽飯莊,主營麵食,在北京隻能算是中檔餐館。駱駝在飯館裏要了—個包間,托人請宋保平吃飯。當時在座的,除了小喬,還有兩位京城的文化人,也都是大學裏的教授(他們都曾被駱駝聘做顧問)。宋保平是北師大畢業的,對兩位文化人十分客氣,執弟子禮,一句一個“老師”地叫著。而這兩位,身在京城,桃李滿天下,自然不把宋保平當回事,一口一個“小宋”,提溜著讓他一次次給駱駝敬酒……這就使駱駝產生了一些錯覺。

所以,待酒過三巡,駱駝說:老弟,回過老家麼?

宋保平說:回。每年都回。

接下去,借著酒勁,駱駝就用教訓的口氣說:那以後呢,不打算回家了?

宋保平怔了一下,沒說什麼。他知道,這裏所說的“家”,指的是籍貫,是平原上的家鄉。

駱駝又說:民間有句俗話,叫上天言好事,你聽說過麼?

宋保平愣愣地,想反駁,卻忍下了。

駱駝再一次用教訓的口氣說:老弟呀,什麼都可以忘,家鄉不能忘。你說是不是?

這時候,宋保平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可當著兩位師長的麵,他還是忍住了,裝著聆聽教誨的樣子,點點頭,這笑就有些勉強了。

往下,駱駝又逼了一句:你說是不是吧?

宋保平隻好說:是。

駱駝說:好。有你這句話,我喝一杯!說著,駱駝端起酒,一飲而盡。而後他亮了亮杯底,又說:老弟,有篇稿子,我聽說是你寫的?

宋保平說:是,是我寫的。

駱駝說:撤了吧,不就那點兒事麼。影響不好。

兩位文化人不明原因,也在一旁攛掇,說對家鄉,還是要厚道些。小宋,你得撤,一定要撤。

此時此刻,當著兩位師長,宋保平也裝作很無辜的樣子,說:駱董事長,原來是這事呀。你怎麼不早說?抱歉,晚了,三審都過了,已經發稿了。

駱駝—怔,說:晚了?

宋保平說:晚了,怕是都送(印刷)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