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狹小|逼仄, 位置偏僻, 緊靠著國公府東外牆, 一牆之隔就是街市, 人聲喧鬧嘈雜非常, 乃是整個公府環境最差的所在。
然而即便如此, 當初蘇氏還是肉痛了好一陣才把這院子分給王徽, 原因就在於東院小書房後門外是個小院子,院裏有棵高大的銀杏,粗可兩人合抱, 濃蔭蔽日,華蓋亭亭,是消夏的好去處。
樹頂又常有白鷺來飛, 取杜子美“一行白鷺上青天”之句, 又有多福多祿、平步青雲之意,好在王徽是個女子, 不能考取功名, 不然蘇氏是說什麼都不會讓她住東院的。
一大早, 王徽就起身在小院裏做功課, 先繞著院子慢跑幾圈, 再打一套拳, 做些輕巧的健身動作,一套做了半個時辰,就有些氣喘流汗, 心下暗歎這破身體終究還是弱, 做這麼點運動就不行了,到底還是得停下。
姚黃在一邊服侍,見王徽收了式,就連忙過來給她擦汗,一邊笑道:“少夫人,這些把式也是您在夢裏頭學的?”
王徽麵不改色點頭:“正是。”
“瞧著可怪有意思的,”姚黃扶著她進屋,又端過來淨水,“那一招一式哎,我瞧著跟街上耍大刀的可半點不像,威風多了。”
王徽心中一動,看她一眼,道:“你倒精乖,看得出什麼叫招什麼叫式?”
姚黃吐吐舌頭:“婢子也說不好,可少夫人您打得慢,婢子看著也就得趣兒。”一邊說一邊絞濕帕子給王徽擦了臉,右手還在比劃:“您看,我還記著好幾招呢,是不是這樣?嘿!哈!”
那動作做的,雖還帶了幾分脂粉氣,但竟是絲毫不差。
王徽頗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想這原主身邊臥虎藏龍,伺候的丫鬟竟也是個學武的好苗子,當下沉吟片刻,就道:“你做得很好,隻是還有細微偏差。你可想仔細學學?”
自古武道,都有童子功一說,但到了銀河帝國那個年代,古代武學早就沒落,王徽在軍校所學體術,也不過是技擊格鬥、擒拿互搏之類的“外家功夫”,至於那些須從小就易筋洗髓、非骨骼清奇者不能練的所謂“高深內功”,什麼飛簷走壁、一拳頭下去能砸碎千斤巨石的,多半也是杜撰的,若真存於俗世,隻怕早翻了天了。
所以姚黃雖然已經十來歲,但到底年紀輕,身子骨正在發育,又有興趣,隻要勤於練習,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姚黃喜形於色:“求少夫人教我!”
王徽微笑:“眼下我身體尚未恢複,待過幾日大好,自會教你,也要叫著魏紫一起,這些東西你們都該開始學了。”
為日後大計著想,她身邊的人就算不能全部武功高強,至少也都得有自保之力才行。
姚黃兩眼發亮,顯然是十分熱衷習武,喜道:“從小我就愛這些,卻總是挨我娘的罵,說沒個姑娘樣兒,不想卻在少夫人這裏一償夙願。”
王徽又問:“你一早便過來了,趙粉可有異動?”
姚黃道:“少夫人放心,那丫頭睡得死豬也似,還打小鼾呢。況我把房門從屋外插上了,她在裏邊出不來的。”
王徽不由皺眉:“這如何妥當?你快回去,跟在她身邊盯緊便是,鎖起來就過分了,隻怕她到了蘇氏那邊又有說頭。”
姚黃嘟嘴:“少夫人鎖個把自己的奴才,夫人又管得著了?”嘴上這麼說著,到底還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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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還穿了昨日的寬袍,給自己綁個馬尾,拾掇好,魏紫就過來了:“少夫人,四姨娘醒了,要跟少夫人道謝道別,在堂屋候著呢。”
王徽點頭:“你讓她先不忙走,就說我留她一起用早飯,記得多上些暖胃的湯水,涼的就算了。”
魏紫神色一滯,剛想開口,王徽卻道:“你無需擔憂,豆綠知道該怎麼做。”
果然,不過一時,魏紫就又來稟:“我才說叫些暖胃的早點,四姨娘就打發挽桃去了大廚房,還叮囑她不要提是在東院用的飯。”邊說臉上還帶了笑。
王徽頷首而笑,豆綠這妹子,果然伶俐。
到了堂屋,豆綠果然穿了那件玫紫色繡纏枝木蘭的褙子,下麵是海棠紅萬字不到頭的馬麵裙,這兩個顏色顯老,本不適合妙齡少女穿,但到了豆綠身上,卻將她襯得更加嬌豔嫵媚。
豆綠一見她,就要起身行禮,王徽緊走幾步把她按住,道:“你身子還虛,就不要多禮了。”
豆綠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扶柳道:“你出去把著門,誰都不許靠近這裏。”
看著扶柳關上了門,豆綠這才回過頭來看向王徽:“趙粉沒跟著少夫人嗎?”
王徽道:“她還睡著,姚黃和她在一處,你有話直說便是。”
豆綠點頭,把霜降提議驅邪的事說了,又補充道:“這回說是要‘日日關著’,夫人還說有此一事,您以後再到外頭說破大天去,也沒人會信了。隻怕……”她頓了頓,麵露擔憂,“隻怕是還要延請賓客前來觀看法事。”
王徽麵色平靜,問:“可說了是何時?”
豆綠搖頭:“這個未曾。”想了想又道:“夫人還說,就這幾日裏,就要把霜降開了臉給世子爺送過去,妾估摸著,延請法師、張羅道場、下帖子到各府請客,都是要緊差事,應該不會早過霜降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