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中伏(1 / 3)

王徽這一小隊被安排在步兵營的末尾, 跟其他兵士一樣, 每人都領到了全套的裝備。

一套覆蓋全身包括頭盔的皮甲, 不再是新兵手裏那種可憐巴巴的破豬皮, 而是六七成新的鮫皮甲, 也就是鯊魚皮, 不論手感還是防禦力都比豬皮甲要好上太多了。

除此之外, 步兵營的每個兵士還都能領到一把開了刃的鐵劍,外頭套了個豬皮鞘子,看著有些舊, 但刃口大多完好,也沒有生鏽的地方。

這就是步兵們全部的家什,騎兵除了胯|下戰馬之外, 每人又另配備了一杆長|槍、一把長弓, 還有每人八十支羽箭的箭壺。

開拔之前,大軍集結在校場上, 操演台軍鼓之下站了個將領, 正在大聲說話鼓舞士氣。

“……將軍身邊的副將, 叫隋諸, 諸侯的諸。”曹鳴就壓低聲音跟王徽解釋, “有幾分謀略, 但性情粗疏,好大喜功,所幸此次韃子來犯, 人也不多, 金察也是小部,料來戰力不強,應該隻是略為試探而已,咱們五千人對上他們兩千人,怎麼也夠了的。”

王徽整張臉隱藏在頭盔後麵,隻露出漆黑無波的狹長雙眼,靜靜地看著台上的隋副將,沉吟不語。

曹鳴心裏就有些打鼓,本想著今日這場不過小打小鬧,取勝不難,像這樣沒有懸念的小小戰事,戰後論功行賞,那自然是以手底兜鍪之數來排算的。

而憑王徽幾個的本事,即便沒有戰馬長|槍弓箭,殺敵數隻怕也不會少了,到時立功那是毋庸置疑,便算記不了頭功,大小也是份功勞,在新兵當中便能立刻拔|出來,如此一來,將軍擢升王徽做參軍自然也就有理由了。

至於之後的事情嘛……若王徽等人都是可堪造就的,將軍自不會放著人才不用,雖說朝廷有明令女子官銜不得超過參軍,但畢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不能給她高於參軍的職銜,但手底下具體的權責、帶兵的數量,那都是可以操作的嘛。

更何況,王徽再強,終究也隻是個女子,手中權力太大的話,不說旁人,就算是她自己,那心裏頭恐怕都會有點發虛。

日後還是要勸著她慢慢往儒將的方向發展,頂好能棄武從文,歸於將軍帳下做個幕僚謀士什麼的,建言獻策,一展所長,將軍得她相助,經營幾年,何愁鹿鄴不穩,北疆不固?

至於她的這些部下們,將軍自也不會虧待了去。

這些都是將軍的美好願景,也是他一開始所抱持的想法。

然而相處了一段時日之後,曹鳴就發現……自己和將軍,也許都想錯了。

這些人,以王徽為首,個個都身負絕技,不僅如此,更難得的是人人都胸懷城府,等閑也都是深藏不露的。

認識一個月以來,他竟從未見這些人有過什麼大的情緒波動,平日操訓之時,也偶有不識得曹鳴的大頭兵,見這一隊幾乎全是女子,不免出言調戲嘲諷幾句,軍令嚴苛,禁止兵士私下械鬥,倒是沒人敢動手,但口中言辭不免就難聽了些。

然而卻沒有人理睬過他們。

即便是情緒最外放的姚子康,碰見這種事也隻是微皺眉頭,繼而該幹啥幹啥,仿佛周圍那些嘲諷嬉笑都是微風過耳,一個正眼都欠奉。

隻有那個年紀最小的,叫王鳶的女孩略為稚嫩些,可也隻是晚上回到營帳裏才拉著雲綠魏紫等人傾訴委屈,過一夜便好了,白日裏碰見,那也是麵不改色心不跳。

正所謂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誌甚遠也。

至於這些人“挾持”的是什麼,“誌”又是什麼,曹鳴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了。

隻是明確了一件事——那就是,將軍身邊的幕僚謀士之屬,決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想要的東西。

這樣想著,曹鳴心中就難免有些忐忑,尋思著今日的做法是否欠妥?是否應該把王徽的隊伍安排到騎兵營去?可這一千騎衛幾乎是整個陽和所的寶貝,想當騎兵,或是熬資曆,或是經曆重重考核,即便將軍有這個權限,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麵就明目張膽把一連十個人——還是新兵——全塞進騎兵營去,那是要惹來眾怒的。

眼見王徽隻是沉默不說話,他心裏就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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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卻沒像曹鳴似的想那麼多。

上輩子為帥多年,戎馬倥傯,縱橫疆場、險死生還不知凡幾,她自然有做軍人、做將領的本能和第六感。

若真如曹鳴所說,這個隋諸是個性情粗疏好大喜功的,那就絕對不適合做領兵之人,做個副將,聽從指揮行事,倒也夠了,可為何那張之渙今日竟隻派了這樣一個人來率軍迎敵?

那個金察部,實力真的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弱嗎?

若是真的不堪一擊,在明知陽和大營有重兵把守的情況下,又為何隻派區區兩千人過來襲擊?以卵擊石?上趕著送死?柔然韃子都是傻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