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中伏(3 / 3)

“什、什麼——”曹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猛推了一把,身不由己踉蹌一步,前方兵士就罵罵咧咧地讓出條道來。

“快去!”王徽低聲急促道,“此番能否突圍,全靠你了!”

曹鳴張口結舌,指指自己鼻子,卻看到王徽瞬間鋒利起來的眼神,一時再不敢多說什麼,隻木然往前跑去。

王徽也沒閑著,一揮手招呼自己手下,“隨我來!”

話音未落就斜著脫離了隊伍,朝前奔去。

濮陽荑等人自然是緊緊跟上。

他們本來排在隊伍末尾,然而畢竟是五千人的隊伍,排了方圓陣,橫麵頗寬,縱深卻不長,王徽等人隻緊跑一小會就到了中段,也就是隋諸及親衛所在的位置。

外側是騎兵,再往裏是步兵,他們距離主帥還有一定的距離,眾軍士見後麵突然沒頭沒腦竄出這麼一支小隊來,一時十分驚詫,就有人穿插著去報給隋諸知曉。

而恰在此時,大軍緩緩停下了腳步,顯然曹鳴已然把消息報過去了。

就見此方軍士紛紛撤開一條道路,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從裏麵小跑過來,馬上之人一身精鐵鎖子甲,頭戴銀盔,盔頂飄著一束紅纓,麵色冷漠裏夾雜著怒氣,居高臨下望過來。

“你們就是先頭大營裏竄出來的那幾個女兵?”隋諸撇著嘴說道,把王徽等人上下打量一番,好似在看耍猴戲的。

“將軍,情勢緊急,閑話還請容後再談。”王徽上前一步,拱手一禮,摘下鐵盔露出麵容,“而今離城已有三十六裏,四方皆為廣袤草原,方才小人已仔細看過,在我軍左右兩翼之外不遠處,草下都有腳印留存,印跡很新,明顯是不久前留下的……”

憑她的身份,還不夠資格自稱“末將”,隻能稱“小人”。

然而沒等她把話說完,隋諸就哼一聲打斷,嗤笑道:“哈!長得像個兔兒爺似的,男不男女不女,我說,你和你那群女娃子不好好呆在漿洗房,上什麼戰場啊?莫非下麵其實帶了把的?脫下褲子給我們看看啊!”

這話說得粗俗下流又極端羞辱,一點不像領兵作戰的副將能說出口的話,卻引得周圍兵士哈哈大笑,更有小聲附和的。

與女人同營為兵、同陣對敵,已足夠令某些男人覺得恥辱。

“……隋將軍!”曹鳴忍不住動怒,踏前一步就要說話。

濮陽荑姚黃等人右手已是按上了劍柄。

“曹伯煜,”隋諸卻淡淡看向曹鳴,拖長了嗓音,“你跟在將軍身邊時日也不短了,知不知道這耽擱大軍行程,按軍法可是要斬首示眾的?”

“你——”曹鳴臉頰漲紅,上前一步就要分辯。

然而王徽臉色卻依舊平靜,好像隋諸方才侮辱的不是她一般,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手下稍安勿躁,一麵又道:“將軍,目下萬萬不是動氣的時候,大軍兩翼那些腳印蹄印,明顯就是韃子留下的,隻怕是從起初便一直遠遠綴著,方才那幾股敵軍,不過是為了誘我等深入草原,待離城夠遠、馳援不及時,再從兩翼包抄過來剿殺我等——還請將軍速作決斷,遲則恐鑄成大錯!”

話說到最後,她臉色已然鐵青,聲色俱厲,雙眼像要噴出火來,一手捧盔,一手按劍,又向前踏了一步,渾身氣勢全部外放,一時竟好似帶了金鐵鏗鏘之聲,殺氣彌漫。

隋諸下意識勒住韁繩往後退了一步,雖然高坐馬背之上,他卻隱隱生出一種被這女人俯視的錯覺。

可他本就是個好大喜功的性子,今日接連打了幾場勝仗,眼看就能逐敵超過四十裏,勝過十年前張之渙的戰果,這節骨眼卻偏偏冒出這麼一隊小兵來,告訴他前麵有埋伏,讓大軍這就掉頭往回走?

一時不由羞怒交加,再顧不得曹鳴在場,更顧不得這一隊人是張將軍親口囑咐要關照的,直接就想發令拿下,軍法處置。

然而就在此時,四下曠野裏卻好似隱隱響起了什麼聲音。

似是悠遠的號角,又有紛遝而至的馬蹄聲,更有嘹亮的海東青啼鳴,四下裏仿佛同時響起,又漸漸朝這邊聚攏過來。

王徽臉色微變,回過頭去,極目遠眺。

遠方草天相接之處,朔風拂過,壓低了深黃色的長草,終於讓隱蔽其中的豺狼現了形。

身著勁裝胡服、胯|下剽悍駿馬的柔然金察部大軍,正從四麵八方朝這邊包抄過來,隱隱把這五千楚軍圍成了甕中之鱉。

放眼望去,竟說不清到底有多少敵人,一萬?兩萬?或者更多?

楚軍徹底亂了起來。

唯有這個十人小隊的步兵絲毫未動,隻把全心信賴的目光投向自家主子。

王徽深吸口氣,緩緩戴上鐵盔,麵甲後麵的雙眼寒如冰雪,暗如永夜,波瀾不興。

“拔劍。”她沉聲道,“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