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渙就看了她一眼,眼底微含訝色。
未料這年輕姑娘這麼快就把曹伯煜給收服了,莫非是因為此戰之功?
眾人就各自寒暄幾句,隋諸早就添油加醬把王徽的功績描述了一番,他已是想開了,左右此番逃不過責罰,倒不如趕緊花功夫討好一下王在淵,眼看這又是一位出挑的,雖是女子,走不了太高,但將軍是絕不會放過這等人才的,日後若是做了謀士,隻怕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若是能得了她的歡心,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故而言辭間就把王徽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直如武曲星下凡一般厲害。
張之渙聽在耳朵裏,雖然感慨王徽確是不世出的英才俊傑,卻也暗自訝異,怎的不光是曹鳴,連隋子恒這個素來剛愎自用的,也開始一邊倒了?
一麵就站起身,親自給王徽敬了一杯酒,“……軍中從簡,沒什麼精致菜肴,隻是酒管夠,肉管飽,在淵千萬莫要客氣。”一麵說一麵仰頭飲盡,繼而亮了亮杯底。
士兵行軍是不能飲酒的,但眼下得勝歸來,小酌幾杯,倒也無傷大雅。
王徽自然也是不客氣地一飲而盡,笑著聽將軍們讚不絕口,什麼女中豪傑啦不讓須眉啦,又是天賜將星,智勇非凡之類的,所有人都瞅準了張之渙的意思,看出來他是要抬舉這個女兵,好話便都不要錢地往外冒。
不過說了之後也頗覺理直氣壯,莫說大楚世代重文輕武,武官一係自來暗弱,便是民風剽悍、婦孺皆可上馬作戰的柔然,又有幾個能於頹勢中反敗為勝、區區幾十人就大敗敵方幾千兵馬的大將?
至少在他們十幾年北疆戍邊的生涯之中,還從未見過。
張之渙一麵誇讚王徽,一麵暗自觀察,卻發現這女子氣質平和,風度翩翩,對每個人的讚譽都有好話回敬,把每個人都哄得熨帖舒坦。
她那幾個年輕的手下,還能看出來剛打了勝仗的興奮之意,而這女子……竟是從頭至尾都八風不動的模樣,寵辱不驚,半點都沒有剛指揮了一場絕地反擊的自覺。
可她——看著也不過才十五六歲吧?
到底是哪裏——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怪物的?
張之渙就不免細細回憶曹鳴跟他說過的那些事情,卻隻知道這女子來自南邊,金陵人氏,其餘的底細是一概不知。
好像真就是從天而降一般。
正自出神,袖子卻被旁邊的人拽了拽。
“將軍,將軍。”那謀士低聲道,“您怎麼了?隋副將提議您給王在淵升遷呢。”
“啊、哦,哦!”張之渙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王徽,卻和她的目光對上,那雙眼睛黑沉沉的,麵上雖帶了笑意,眼底深處卻仿佛亙古寂靜的夜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罷了。
如此人才,又何必計較她何來何往?
張之渙輕歎口氣,笑道:“那是自然,一個參軍之職,在淵你是逃不了的了。”
王徽笑笑,並沒出了意料,正要拱手道謝,卻聽他又道:“隻是朝廷限令,這個嘛……在淵畢竟是女兒身,不可領更高的職銜,但你畢竟有奇功在身,細枝末節之處,咱們也不是不能通融的。”
王徽就放下了手,靜靜等待他的後話。
“不若就讓在淵領了參軍之職,再給她把總之權罷,原先手下那九人,各自都做個百夫長,”張之渙笑道,“參軍隻可領五百兵士,在淵如此人才,五百人自是委屈了你,便給你一千兵馬——子恒。”一邊說一邊又轉頭看向隋諸。
隋諸笑吟吟拱手,“末將在。”
神情毫不意外,顯然是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你此次失察,險些帶累大軍全軍覆沒,不可不罰……”張之渙就板下臉來,“旁的暫且擱一擱,隻你手底下那八十名親衛,就是方才回來的那些人,就一並歸到在淵手底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