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生擒(2 / 2)

那人就抬手摘下了頭盔,露出一張英華蘊藉的臉孔,劍眉入鬢,眸如寒星,唇角帶了一絲笑意,竟是個俊朗的年輕人。

然而一開口,卻教兩個柔然人都睜大了眼睛。

“未料左穀蠡王竟通曉漢語,王徽這廂失敬。”她微笑著說。

聲音低沉,磁性而柔和,卻讓人一聽就能分辨出是女子的嗓音。

是、是漢人!

而且——竟然,是個女子?

阿其根震驚之情溢於言表,足足愣了好半晌才稍微回過神來,卻猛然捕捉到她剛才話語中包含的信息,“你……你說你姓王?”

王徽也不掩飾,笑容不改,“不錯,我姓王,叫王徽,表字在淵,”頓了頓,又仿佛想起來什麼,“對了,聽說你們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叫什麼來著,子絮?”

一邊就笑著問身旁之人。

濮陽荑拱手一禮,恭敬道:“回主子的話,韃子都叫您‘俅特格王’。”

漢語和柔然語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語言,但這個外號畢竟是音譯,用漢語說來,聽在柔然人耳朵裏雖然有點怪異,但卻並不妨礙他們理解其中的意思。

“俅——你說什麼?”阿其根大驚失色,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一戰擊潰昂日格萬人大軍、凶名昭彰傳至上京、可止小兒夜啼的魔鬼俅特格王,竟——竟然是個女子?

圖魯趕緊扶住父親,他聽不懂漢語,又見父親反應這麼大,一時心急如焚,連連問道:“父王,父王,到底怎麼了?”

阿其根卻不理他,隻緊緊盯住王徽的臉,心中千萬種念頭交織而起,最終惡狠狠說道:“漢人狡詐奸猾,慣會扯謊,本王不信你!”

王徽搖頭笑著歎了口氣,繼而昂起下巴,再不掩眉間輕蔑之色,“敗軍之將,階下之囚,我又何須取信於你?子絮,拿下。”

濮陽荑答應一聲,當即就領了兵士下馬,把阿其根和圖魯兩人五花大綁起來,橫放到了馬背上。

那兩人自知脫身無望,竟再不掙紮,束手就縛,隻阿其根從頭到尾都一直惡狠狠盯著王徽,神色變幻不定,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然而就在這時,王徽卻微微皺眉,隻覺一絲微不可察的寒風襲來,心中暗叫不好,下半身依舊端坐馬背上,上半身猛然往後一仰。

就在她朝後仰的同時,一支短箭自左側射來,險險擦著她胸前鎧甲飛了過去。

“什麼人!”濮陽荑大喝一聲,策馬跨過幾步擋在王徽身前,彎弓搭箭對準了那個方向,一旁的騎兵們也紛紛豎起了藤盾。

王徽微微眯眼,那處是燒焦的馬廄廢墟,橫著幾根坍塌的木頭柱子,就見柱子後頭緩緩走出一個窈窕的身影,一身豔麗胡服,頭上帶了珠帽,長發編成十幾條辮子披在肩頭,右手握了一把小弓,左手什麼都沒有,背上箭囊空空如也,顯然剛才那一支是她最後一把箭。

熊熊大火映紅了她的臉龐,然而那雙明亮的黑眼睛裏卻再也不是嬌羞傾慕,取而代之的是震驚、神傷,還有刻骨的仇恨。

竟是白日裏向王徽獻花的那個柔然姑娘。

眾人未及反應,倒是圖魯焦急起來,在馬背上不住掙紮,然而死活掙不脫繩索,隻得衝那少女大聲叫喊,焦灼之情溢於言表。

那姑娘卻搖著頭,淚水斷線珠子般簌簌而落,嘴唇咬得發白。

圖魯喊了幾嗓子,那姑娘隻是不動,到後來阿其根也歎口氣,跟著喊了一聲。

都是柔然語,王徽等人全然聽不明白。

姑娘這才閉了閉眼,渾身顫抖,雙眼仿佛燃起兩團火苗,最後盯了王徽一眼,轉身跑走,身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濮陽荑打馬就想追過去,卻被王徽阻住,“罷了,且由她去。”

“可是主子!”濮陽荑麵露急迫,“那女子——左穀蠡王和王子這般焦急,那女子身份定然不簡單!況且……況且她已知道了您——您是女……”

“傻孩子,你急什麼。”王徽就笑了,從馬背上探過身拍拍她手,又歎了口氣,“那姑娘應該是阿其根的女兒,身份雖然貴重,卻到底不比她父兄,咱們是要派人回京獻俘的,萬一要是……身為柔然貴女,隻怕她下場不會很好。”

濮陽荑睜大了眼睛,心中觸動,憐惜、看重女子,總願為女子多考慮一些,主子向來是這樣的。

隻是——

還沒等她問出口,卻見王徽又是一笑,笑容裏帶了幾分悠然的自信,“況且我也需要一個身份足夠重要的人為我回去報信。此役之後,我的姓名、身份、樣貌,以及到底是男是女,不獨要令漢人清楚,便是草原各部、漠北燕雲、王庭上京,也必得家喻戶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