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平朔(1 / 3)

鄂爾渾河下遊北岸, 燕然山南麓。

“……濁酒一杯家萬裏, 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

正值深秋時節,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綿綿草原之上紮了大營,放眼望去,軍帳林立, 纛旗獵獵飛舞,一眼之際甚至望不到邊。

就聽見不知哪處隱隱傳來胡笳之聲,和著範文正的這首《漁家傲》, 曲調悠揚哀傷, 蒼涼淒切,再看看眼前黃草連天的大漠, 北地胡塵隨風卷來, 就難免勾惹出征夫胸中愁緒。

輕騎營正八品千總李大栓站在帳外, 怔怔地望著層雲翻卷的鉛灰色天空, 聽著那若有若無的邊聲, 不免思及千裏之外的家中妻兒, 心裏一時就有些鬱鬱。

“……上官,上官?”似乎有人在叫他,還一個勁扯他袖子。

李大栓回過神來, 扭頭一看, 卻是自家心腹親衛,臉色惶惶,小聲道:“上官,那歌唱的……不是魚——漁什麼的嗎?”

“是《漁家傲》!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李大栓被下屬打斷思緒,語氣就有點不耐煩。

“是是是……可是這詞,不是說行軍的時候不能唱的嗎?”親衛賠著小心,“聽著好像是咱們這邊營裏傳出來的,這萬一要是讓將軍聽見……”

李大栓猛地一拍腦袋,瞪他一眼,“如何不早說!”一麵就匆匆提步,往歌聲傳出的方向趕過去。

親衛趕緊一溜小跑跟上。

千總的職銜,按例應掌四千兵,然而輕騎營是精銳,人數不多,李大栓手底下統共也不到三千人,營區自然不如別的營大,他領著人轉了幾圈,又沿途傳兵丁詢問,很快也便找到了作歌之人。

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形瘦削,李大栓等人趕到的時候,尚坐在那處把玩胡笳,眼神有些發飄,顯然是神遊物外。

“大膽!竟敢在行軍之時吹奏悲聲,”李大栓就嗬斥,“不知道這是將軍明令禁止的嗎?”

那少年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嚇得一把丟掉胡笳,戰戰兢兢跪下去,結巴道:“上、上官,小小小人……”

吭哧半天也沒憋出一句囫圇話來,李大栓就皺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哪一年入的營?”

“小、小人叫……叫丁、丁二郎,今年十六,去……去年應的征。”

李大栓眉頭皺得更緊,“丁二郎,將軍曾下過嚴令,行軍紮營在外的時候,嚴禁唱這種哭哭啼啼的東西,你不知道嗎?”

丁二郎瑟縮一下,腦袋恨不得埋到胸膛裏,“知……知道。”

“那如何還唱?明知故犯?”

丁二郎抖了抖,似乎是壯了一點膽色,忍不住辯解,“回上官的話,小人並未高聲放歌,這胡笳也不是那等洪亮的,況且眼下正是造飯的時辰,營裏嘈雜,想來也傳不了多遠……”

“住口!還學會頂嘴了?”李大栓越發生氣,隻覺這少年十分滑頭,遂冷了臉色道,“甭管你唱得聲音大不大、現在是什麼時辰,隻要你唱了,便算周圍全是聾子,那也是犯了軍規!這許多人也都聽見了,我可不能徇私,走罷,隨我見將軍去。”

一邊說一邊就指使左右親衛,要上前去拿人。

丁二郎嚇得大哭起來,一麵流淚一麵後退,卻到底不敢太用力掙紮,被人一邊一隻胳膊扭住了。

看那少年哭花了臉,心腹就有些不忍,“上官,這孩子才十六……”

將軍治軍之嚴,那不獨是在自家地界,整個北疆邊境也都是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