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玉樓宴罷,一劍霜寒破金甌 傳訊(2 / 2)

從五品中書郎中戴彤早候在值房門口,麵上難掩喜色,一見萬衍就大步迎上去,禮都來不及行,隻一迭聲道:“相爺,恭喜相爺,賀喜相爺呐!”

萬衍眉頭微皺,腳下步子不停,繼續朝裏走,一麵道:“哦?何喜之有?”

這戴彤乃是永嘉十五年春闈的進士,那一年恰好是萬衍任吏部尚書的最後一年,永嘉帝便點了萬衍做主考官,如此便算是戴彤的座師。後來戴彤金榜題名,做了三年庶吉士,就入了翰林院辦差,漸漸嶄露頭角,升官速度頗快,十一年過去,到得如今,已經是中書省從五品的官了,一直以來都唯右相馬首是瞻,頗得萬衍信重。

說來也是個沉穩的,怎的今日卻這般喜形於色?

戴彤把萬衍迎進屋裏,他知道座師在朝會之日向來不在府中用早飯,故而早就預備好了,值房外廡廊下有小灶,上頭熱著醉德樓早上頭一茬蟹黃小籠和粳米粥,自有衙門值房當值的小火者起出來,裝在薄胎碗裏呈給右相吃用。

咬一口鮮香肥美的小籠包,把裏頭汁水飲盡,再就一口軟糯綿甜的米粥,萬衍才覺一早上的疲累煙消雲散,見戴彤仍眼巴巴望著自己,才笑道:“什麼喜事,正等著你說呢。”

戴彤這才笑開,又打個拱,道:“相爺,擇衝先生回來了!”

萬衍先是一愣,而後大喜,早飯也顧不上吃了,騰一下站起身,連聲問道:“當真?何時回的京?先生身體可好?下榻在何處?可還是寒山書院麼?”

戴彤笑道:“昨兒後半晌回來的,先生輕裝簡行,悄摸兒進了城,誰都沒認出來,所幸相爺您一早就吩咐了,下官派人在城門口日夜盯著,跟著走了一段,見寒山書院開了街門,人山人海的,便特特去問了一句,果然是擇衝先生回來了啊!”

“……好!太好了!”萬衍喜不自勝,在屋子裏走了兩圈,一時竟有點不知怎麼才好,“給我備轎——不,先送帖子——罷了,預備筆墨!”

一麵說一麵朝隔間走去,戴彤小跑跟上,先一步進了房,為座師鋪開玉版箋,磨好一硯濃墨,而後笑行一禮,識趣退下。

萬衍執了筆,才稍稍冷靜下來,略想一想,就揮毫寫就一封短信,待墨幹後塞入信封裏,封好了口,張口欲喚戴彤,然而轉念一想,卻又覺不妥,索性喚了陳左來,“……送去燕雲王府,親手交到王手上,知道嗎?”

陳左領命而去。

看著陳左出了午門,萬衍這才籲出一口氣來,稍微把喜悅之情往下壓壓,吃完早飯,中書省各位大人們也漸漸到了,這才打疊精神開始看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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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收到信的時候,正在金陵東郊校場大營練兵。

她回京以後,隨行的六萬虎狼騎無法一同進城,便駐紮在西郊三十裏外的行轅大營,五千飛熊衛作為親衛,倒是隨同進了王府,雖然地方足夠大,然而烏泱泱五千人一齊湧進去,到底還是紮眼,王徽便上了折子,府裏隻留五百護衛,其餘人則暫駐東郊校場大營。

離城僅有十裏,倒是比行轅大營近多了。

陳左先是去了朱雀巷燕雲王府,知道王徽不在,問明白地方之後又趕來了東郊。王徽把人迎進大帳裏,展信匆匆讀完,就命人把濮陽荑喚來,笑道:“右相送來的,信裏說了個人,還說若我不認識,便叫我問你。”

濮陽荑未及答話,就見陳左行個禮,硬邦邦道:“王爺暫且莫要閑話,若有回信還請寫來,小人還等著回去複命。”

這麼些年不見,這位右相身邊的第一護衛還是老樣子,不論王徽升了什麼官,都是一副油鹽不進、冷心冷腸的樣子。

王徽頗覺有趣,倒也不以為忤,想了想道:“就不寫信了,早上忘了囑咐孝箐一句,你便替我帶回去吧。便告訴他,獻俘有事,刑部動蕩,將計就計。”

陳左默默念了幾遍,牢記在心頭,而後拱手一禮,一言不發就退走了。

“……這陳護衛跟萬叔叔性子還真是不像呐。”濮陽荑不免感歎。

王徽一笑,“甭管他了。我且問你,可知道一個叫範穎的人?”

濮陽荑一愣,繼而睜大眼睛,“可是穎悟之穎?”

“不錯。”

濮陽荑怔愣一陣,忽然伸手過去,“那信,屬下可否看看?”

王徽就把信遞給她,她一目十行讀完,怔怔放下信箋,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努力壓製著某種情緒,呆愣半晌,方喃喃道:“竟然……竟是擇衝先生,他當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