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趙紅兵又喝多了。小北京和小紀輪流背著他回旅館。
費四和李四帶著二狗和曉波回到台球室,說是有煙花放。孫大偉過了一會兒也跟了上來,他說好像是忘了鎖租書室的門。
接下來這場血戰是二狗親眼目睹的,到現在已經過去了20年,但二狗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血戰的每一個細節。
二狗同時還記得,那天血戰的時候,天空上有很多絢麗的煙花。這些煙花在記憶中隻有圖像,沒有聲音。一如記憶中血戰的場麵,隻剩下一個個仿佛黑白電影一樣的片段,沒有廝殺聲,隻有汩汩的鮮血。每一個場麵,都足以將常人嚇得肝膽俱裂。那天,在圖書館門前那條一向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沒人圍觀這次群毆,沒人敢圍觀這次群毆。
李四回到台球室以後,拿出了一大把“鑽天猴”,讓滿頭裹著繃帶的王宇帶二狗和曉波出去放。曉波放第一個“鑽天猴”的時候就傷到了,“鑽天猴”上天的時候,燒到了眼睛和鼻梁之間的那個部位。曉波是個堅強的孩子,連哭都沒哭。不過這可嚇壞了李四等人。畢竟是剛把趙紅兵的侄子帶出來就傷到了,回頭沒法麵對趙紅兵。“大過年的,不吉利,有血光之災。”孫大偉打趣說。孫大偉又說中了,他簡直就是中國當代的諾查丹瑪斯。孫大偉話音剛落,王宇就衝了進來:“二虎他們來了,來了兩車人。”二狗先衝了出去,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一出去發現的確是兩車人。
一輛農用三輪車上,起碼坐了20個人,擠得七扭八歪,像是雜技團一樣,人正紛紛往車下跳。另外一輛是三輪摩托,就是東北常見的那種用摩托車改裝的三輪車,前麵是摩托,後麵是一個小棚子,從後麵開門。通常裏麵可以坐三四個人,但是那天那輛三輪摩托的後門開了以後,人一個接著一個地跳了出來。二狗現在回憶,那天從那輛三輪摩托上跳下的人起碼有9個!天知道他們在裏麵是用什麼姿勢擠的。總之,二狗每當回憶起那天那個三輪摩托上跳下來的人,就想起電子遊戲《名將》裏,第六關那些從一個個暗門中走出的小兵,仿佛無窮無盡。
郊區的流氓團夥就是有城鄉結合部的特色,不但交通工具比較農村,而且使用的武器除了槍刺、管插以外,還有鐮刀、鎬頭等農具。那天,二虎等人沒帶槍,全是冷兵器。可能,他們來市區也隻是想立威,不是想殺人。一分鍾後,二虎等人站在了門口。從三輪摩托上出來的人個個拚命地抖手和腿,估計是麻了。“你們還要命嗎?”費四根本沒廢話,邊吼邊舉著一把鐵鍁衝了出去。這把鐵鍁,也是那天孫大偉、李四、費四、王宇四人唯一的武器。費四這一衝加上衝著人群沒頭沒腦拍的這一鐵鍁,不但極具氣勢,而且打得二虎等人措手不及。李四等人跟著這一鐵鍁衝了出去,他們想跑。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被堵在台球室裏,這就是個死局。
費四這一鐵鍁拍在了二虎的肩上。二虎雙手抓住了鐵鍁的把,奮力要奪。緊跟在費四身後的李四奮起一腳,踹在了二虎的胸口。本就是腿跛的二虎撒開了抓住鐵鍁的雙手。
費四又拿起鐵鍁亂掄起來。二狗看得清楚,費四瘋了一般揮舞著鐵鍁,他眼前已經分不清是敵是我,他有好幾下砸在了孫大偉和王宇的身上。
對方人太多而且手裏都有家夥,他們無法突圍。
最先挨紮的是走在最後麵剛出圖書館的孫大偉,他被一管叉紮倒在地,然後被圍攏過來的人猛踩。孫大偉雙手抱頭,根本沒有機會再站起來。二狗猜測,當時踩孫大偉最狠的那個,肯定是個農民,因為他踩的姿勢一點都不像是在打架,而是像農民在刨地。
李四看見孫大偉倒下,回頭去救孫大偉,離開了費四。四個人一開始保持得很好的隊形散了。
李四搶過一支管叉,連砸帶捅,打跑了圍在孫大偉周圍的幾個人。他伸手去拉孫大偉的胳膊,一拉之下,李四覺得軟綿綿的,好像孫大偉已經沒什麼反應了。原來,孫大偉的胳膊已經被鋼管打得斷了幾處。李四單手抱起了孫大偉的腰,一把推回台球室:“快回去!”李四把孫大偉推進台球室後,站在了門口。同時,他的肩膀被槍刺狠紮了一下。
李四身負重傷還在奮戰的時候,失去了李四保護的費四在拍倒了幾個人後也被奪去了鐵鍁,身中四刀倒地。剛才他掄的鐵鍁,現在被二虎等人拿來拍他了。費四在七八個人的刀和鋼管的圍攻下,再也沒機會站起來。
王宇奪過了一把鋒利的鐮刀,閉著眼睛一通亂掄,殺出一條血路,衝了出去。他是那天他們四人中唯一衝出去的人。
一分鍾後,李四倒地。雙手抱頭,蜷得像個蝦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