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紅旗、倒在紅旗上的美豔女模特、絢爛的燈光、鴉雀無聲的人們。這些,就是那夜的巴黎夜總會。

據趙紅兵後來說,他從入伍到後來混社會,見過的凶殘場麵已經太多,從沒有一次為之動容,早已司空見慣。隻是,除了那夜的巴黎夜總會。

八、碧雲天,黃花地

小北京每次看到張嶽和李洋膩在一起,都非常羨慕。

1993年,小北京也不再是當年那個玩世不恭的小頑主了,已經是個28歲的成年男人了。

他又想起了三姐。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隻為風月情濃。

1993年春夏之交的一個周日,趙紅兵的三姐來到了“亞運飯店”。

“小申東子,紅兵呢?”美女就是美女,歲月根本就沒在三姐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比之幾年前,更是多了一些成熟的韻味。三姐喜歡把小北京稱為小申東子,因為這樣聽起來比較像日本名字,讀法是“小申——東子”,子不是輕聲,是三聲。

“昨天晚上張嶽我們三個人喝多了,他倆現在還在家睡著呢。就我命苦,一大早就來了。三姐你幹嗎來了?是不是想我了?”小北京笑嘻嘻地說,他知道三姐不可能沒事來找他聊天。

“嗯,想你了。”三姐美目盼兮,笑吟吟地說。

小北京早就琢磨好了三姐罵他以後他該說的詞,但他萬萬沒想到三姐居然說想他了。他和三姐認識了六七年,三姐可是從來都沒對他說過一句綿綿的情話。幾乎每次對話都是以三姐抽小北京一下結束。小北京聽到三姐這句“嗯,想你了”時渾身骨頭都酥了,一向貧嘴的他居然不會說話了。

“……三姐,你……”二狗發現小北京不僅忽然結巴了,而且臉還有點兒泛紅。認識小北京這麼久,二狗頭一次知道他也會臉紅。

“嗯,我真的想你了。”三姐說得一本正經。

“三姐,你現在看中央三套的《新白娘子傳奇》嗎?我特愛看,我覺得你長得特像白娘子,就是你眼睛比她大,也比她年輕。”幸福來得太突然,小北京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趕緊岔開話題。

“嗬嗬,是吧,醫院裏的同事也這麼說。”三姐依然笑吟吟地看著小北京。

“三姐,那你覺得我長得像許仙嗎?”小北京癡癡地看著三姐。

“嗯,像……像……法海。”

“我哪兒長得像法海啊?”小北京覺得挺冤枉,他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帥哥,而且他認為他在當地長相第二,僅次於趙紅兵,那是因為趙紅兵和他是兄弟,他就不爭了,第二也就第二了。

“長得是不怎麼像,但是你行為挺像。”三姐咬著嘴唇笑著說。

“我怎麼像了?”

“法海不就是愛拆散人家婚姻嗎?你不就成天琢磨著我離婚嗎?”

“我也就是想想,我又沒采取什麼實際行動。對了三姐,我還特喜歡白娘子那歌詞,有緣千裏來相會。三姐你看我家在北京,離你不止千裏,這咱們倆不也相會了嗎?”小北京覺得三姐語氣有點兒不對,剛才還在說想他呢,這一會兒工夫三姐又說他是法海了。他這個鬱悶啊。

“咱們倆是無緣對麵手難牽吧。”

“三姐,我就是要牽你的手。”他伸出了手作勢要抓三姐的手。

“去!”三姐輕笑著打了他的手一下。“你們這裏的包間還有沒定到的嗎?我晚上要請同事吃飯,我這不是要走了嘛。”三姐繼續說。

“三姐你要走了?你要去哪裏?”小北京這一驚可不輕,他之所以在這裏賴了六七年不回北京,有很大的原因是隔上十天半個月的就能見到一次三姐。他現在早已不奢求別的了,隻求能經常見見三姐再貧上幾句。

“你三姐夫要調動工作到省高法了,我也得跟著去啊。”三姐說得挺輕鬆。“要不怎麼說想你了呢?以後再見你的機會不多嘍,再也聽不到你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了。”三姐說完這句,似乎也有點兒小傷感。小北京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坐在吧台上木然良久。

“三姐,那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好半天小北京才緩過神來。

“瞎說什麼呢?我又不是死了,逢年過節我當然還會回來的。”

“我也要去省城,反正這裏有紅兵。你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小北京認真地說,可能他真的是這麼想的。

“你是真想讓我離婚啊!你是真想當法海啊!”三姐故做嗔怒。

“我和法海不一樣,法海不愛白娘子,但是我……”小北京話說到一半,沒繼續說下去。小北京一直沒戀愛過,沒戀愛過的男人想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不是一般的艱難。

“……我畢竟是結婚的人了,有丈夫,有家庭,我愛我的丈夫也愛我的孩子。”三姐同樣很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盡管這句話她早在七年前就想說,但是畢竟小北京沒對她正式表白過什麼,有些話她也說不出口。她覺得小北京現在年齡也不算小了,該成家立業了,總這樣單戀著她也不是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