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怪。”
“徐老怪是你爹的綽號,你爹的真名叫徐家吉,是不是?在長輩麵前,說你爹的大名沒有什麼大不敬。你爹可是富家公子,家產累萬,這是怎麼回事?”
“我爹抽大煙,把家當抽光了,現在又身染重病,沒錢看病,我就拿家中祖傳的古董出來賣。”
老頭不再問了,他挨個拿起那幾件酒器茶具,對著太陽看看,放在鼻子下聞聞,說:“東西倒是真東西,你要多少錢?”
男子說:“要不是急著等錢用,我也不會賣,你給上二百個大洋算了。”
男子剛說完,從那邊又跑來了一個少年,對著男子說:“哥哥快走,爹爹快要斷氣了。”
老頭說:“少一點嘛,我是懂行情的人。三十塊大洋怎麼樣?”
男子站起身來說:“算了,三十就三十。”
老頭給了男子三十塊大洋後,就離開了。男子收拾好地上的花布,把手中的孩子交給婦女,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轉身走了。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吃到了別人嘴裏,周哥很不服氣,他追上老頭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哪裏有從別人手中搶生意的?”
老頭說:“生意場上的事情,誰先給錢,就是誰的。這位兄弟你也別生氣。徐老怪家以前是方圓百裏的大戶人家,家中的寶貝肯定很多,你去他家看看還有沒有。”
周哥又帶著我回頭追上那名男子。那名男子不耐煩地說:“你追我幹什麼,我家裏還有病人,你剛才磨磨唧唧的,讓人家老頭買了,不怪我的。”
周哥和顏悅色地說:“你家裏還有沒有古董?”
男子說:“有是有,就是大件。”
周哥興奮異常,既然是大件,那就更值錢了。
我們來到了徐家莊,徐家莊是一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落,但是徐老怪家門樓很高,要上他家的院門,先要登上高高的青石台階,跨過足足有一尺多高的門檻,才能走進院門。院子裏有照壁,有左右廂房,廂房上有繡樓,那是過去小姐們才能居住的房屋,與照壁相對的是廳房,家中來了客人在裏麵招待。廳房邊有過道,穿過過道是後院,後院是長工和仆人居住的地方。所有的房屋全是木質結構。來到這個院子,我突然想起了翠兒,那一年我和翠兒離開了馬戲團,我們就在這樣一個院子裏住了幾天,翠兒說讓我做他的男人,我們一起回到那座院子裏生活,和老太太永遠生活在一起。可是,翠兒現在在哪裏?
我突然一陣傷心。
廳房裏,躺著一個老頭,麵容憔悴,渾身顫抖,那就是男子患病的父親徐老怪。周哥和我看著徐老怪,無形中就動了惻隱之心。男子打開櫃子,從裏麵取出一個布包,揭開,裏麵是幾件衣服,拿走衣服,露出了一尊菩薩,男子小心地把菩薩交到了周哥手中。
周哥看到這尊菩薩,沉甸甸的,就問:“這是什麼製作的?”
男子說:“我也不知道。”
周哥臉上露出了喜色,他相信這名男子是一名普通的老實本分的鄉間農夫,他所說的全部都是真話。
就在這時候,躺在床上的徐老怪突然說話了,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說:“不能賣,不能賣,那是祖上傳下的金菩薩,保佑全家平安。”
男子突然對著徐老怪發了脾氣,他喊道:“這不能賣,那不能賣,我拿什麼給你看病?”
徐老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讓我去死,不能賣金菩薩。”說完,他就沒動靜了,躺在床上,似乎氣若遊絲。
男子把周哥拉到廳房外,悄悄說:“你給點錢,快點拿走,別讓我爹瞧見了。”
周哥說:“一百塊銀元。”
男子說:“這太少了,我需要的是救命錢,這是我家祖傳寶貝,你就算發善心做好事,多給點。”
周哥說:“再給你加五塊,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了,我回去連路費都沒有了。”
男子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咬緊牙關說:“算了算了,就給你吧。”
一百零五塊大洋買了一尊沉甸甸的金菩薩,周哥覺得他這筆買賣做得太值了,他不再去後李村了,事實上他也再沒有錢購買古董了。他和我回到了縣城。
下午,周哥就離開了縣城,興衝衝地奔赴在回江南的路上。
晚上,順娃問我這一天的經曆,我把帶著周哥在路上遇到的一切全部告訴了順娃,順娃大發雷霆,他嗬斥我:“你媽的笨得像豬,又讓人騙了,明天就別吃飯了。”
這天晚上,我很晚才睡著,心中翻來覆去想一個問題:上次帶著胖瘦老頭去周家口,被一夥盜墓的人截獲;這次帶著周哥去後李村,又被徐老怪一家截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