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電話多起來,也忙起來,人的心態一好就想起許多要做的事,從單位回來就安裝快
掉的窗簾軌道,修那歪了一個扶手的沙發。清晨我照例打電話,卻不在服務區,做為港灣的我為這隻失蹤的船疑惑,但總算聯係上了,她說她感冒發燒,在醫院看病呢。我這才鬆了口氣:“這幾天盡感冒的,多穿點吧。”她恩了一聲。 第二天,我又打電話,卻發現我的號碼成了黑名單:“對方無權接受您的呼叫。”我立刻到來到話吧打電話。電話裏她很冷淡:“我是上街給你買風衣著涼了,可你卻沒有來看我,這和你的年齡不相稱。再見!”我想解釋我也在為我們的“港灣”而忙,但她壓了電話。 不就是感冒嘛,我應該一勺一勺喂她水喝?然後說乖乖,聽話啊!疼與不疼,至於這麼嚴重嗎?
越長越接
都說緣分是遇到的,我就消停消停吧,世上還有我這種人嗎?中年人還要百裏挑一?執著,不如說傻!唉,不過一百個男人裏頭出一個傻子,也不足為奇。 三天後的一個上午,月君打來一個電話,我看了下屏幕:“喂,哪位呀?”——“別貧嘴,你在哪兒啊,這麼吵。”——“我在路上呢。” 這是上周那個黴雨天我最鬱悶時打來電話的女人:政府職員。在感情交往方麵她的熱情比我高,電話總是她主動打過來。我要說她有點兒窮追不舍,不算誇張;也許是年紀的緣故?因為我比她隻大三歲,想一想,48歲的女人找年齡仿佛、比較有素質的男人是不是幸運?這話就算我不要臉吧。後來,我在政府禮堂的台階上見了她。她說我給她的印象還不錯,不像我所說的什麼困難戶,又問我對她的感覺,我說有點失望。她很驚訝:“你還失望啊?”我認真起來:“論條件相貌你應該找一個比我強的人,這不是拐彎兒是實話。”她像誰呢?對,像蘇婭,相貌文雅、性格潑辣的女性。 過程就這樣:我和她若即若離。 而今她說叫我到她新家一趟,我說我不認識呀。她說:“你聽我說好不?我呀,準備往新家搬,買了一立方木料正在做家具,工人正在鋸,你趕緊過來看看。”我問哪找的人啊?她說是她弟弟找的裝潢公司。我說那就鋸吧,她有點生氣:“鋸吧?你是不是不願意再和我交往?”我說:“新家在哪兒,趕緊,沒電了!”她匆匆告訴了我地點。 我又開始了執著! “陽光苑”:月君的新家。她在等我,我被她瞪了一眼:“你總是對我這麼冷淡!將來要是搬到這兒你也有一份功勞啊,以後咱們再算帳!”說著又小姑娘似的撅了下嘴。以後算帳?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她真喜歡上我了?好!我笑著走進這新家。一進門,見地上一堆膠合板和木料,月君遞給我一張圖紙。工人見“丈夫”到場,挺別扭的吹起了口哨。我望了望三個工人說不錯不錯。一個搭腔說:“男人嘛,應該監工!”我說忙,太忙。另一個說:“男人?這年頭的事女人做主啦!”說著他就拿起一根長料要鋸,我說等等,這是床頭橫檔子吧?但他三兩鋸就已經節斷了。我對照圖紙看了一眼那堆已經刮好的料,說:“對不起啊,班門弄斧,這材料別浪費,長有長的用處,短的嘛做個楔子腿子、邊角。有句話叫越長越接,越短越節,知道吧?” 節,就是鋸斷的意思,木工自然明白:“對對,內行內行。”再算料,多買了三分之一,等於多花了一千元。我說料都刮出來了,還能退嗎?他們都默然了,蹲在了地上抽煙。 次日工人沒來,工程剛一伸手就停了,扣除一千元還有啥幹頭?月君也三天沒理我。越長越接,越短越節:孫棒槌一窮,老婆就跟著鬧病,從哪借一根竹竿來都很難;而一千元對月君來說算什麼?她說過“等以後算帳”卻提前算了帳:“老周啊,通過這事你讓我失望,一千元是半年采暖費;你壓根就不關心我,再見!” 一根料,節就節了,你還可以接我嘛,我就不值一千元?!
幫忙幫到底
失去了才知道寶貴?我退出了“第三者”的席位,我打電話給蘇婭說:漫長的征婚和一條道走到黑已經劃上了等號,懂了嗎?她說知道了,但這次已經發稿了。 來電盡管有,但我沒有再約會。然而,情感的路既然走過,便會有足跡,幽徑裏的足跡還不容易被別人踐踏覆蓋;因此,交往過的秋萍找上門來。她原本挺精神,而今很疲憊、清瘦。病了嗎?我冷冷地說:“唉,四十歲前人找病,四十歲後病找人。”把征婚旅途比做人生階段也不算牽強。 她點點頭,突然聽出了弦外音:“好,我是病,我找你,我夠難受了,你還挖苦!”我笑:“有事嗎?”——“沒事。”——“那你就看電視吧,我修點東西。”——“再見!”她起身告辭。 男人啊,沒出息就在這兒,我一把拉住了她:“我冷落你了?就這性格。”她望望我又坐下來。 當時,我們倆沒說成也沒說不成;就像買衣服走出一家商店又走進另一家商店一樣,最後沒買,沒買不是因為衣服不好,而是都好,都好就會眼花繚亂。她開始溫柔了,說這說那,一句話:沒忘了我:“走吧,去我那兒吧,你這兒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我問管酒不?她笑了,推了我一把。 我和她來到中山路的巷子裏,她在這兒開著家餐館。酒是管了,但不能白喝,她的餐館因為漏稅麵臨“倒閉。”她認為我交往廣,求我托人說情:“幫忙幫到底嘛,這稅務證還是你幫我辦的呢。”是的,可那是偶然,我有個同學在稅務局。證一辦她就開始忙,我打電話她總是一邊和顧客說一邊和我說,就是不上心吧。但我是男人,又喝人家的酒,我掏出手機來找那同學號碼。 一個穿著稅務服的年輕人走進來。清萍連忙遞個眼色:“就是他。”我來不及多考慮就打招呼:“來,坐坐,我正要找你呢。”年輕人愣怔一下:“找我?”我說我是誰誰的同學。“嘔,你好你好。”這年頭真有意思,年輕人很大方的拉過一把椅子塞到胯下:“他調走啦。”我傻了一下:“調走啦?來,先喝一杯。”年輕人一擺手:“嗓子疼。” 清萍開始重新上菜:“這是周先生,這是小劉,可仁義了。”我拿起一根牙簽一邊剔牙一邊琢磨:“小劉,這雞巴小餐館啊,不說工商稅務,我給你數一數最近這防疫、綠化、員工,唉,一個月算下來,一個子兒沒有……”我正要繼續胡謅,小劉一歪臉:“周哥,我是給單位辦事,領導怎麼指示我怎麼辦,咱們個人沒成見,您要是不收回這句話就等著關門吧。”——“那就關吧,有你這樣辦事兒的嗎?”——“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一個子兒沒有!”我趕緊陪了個笑臉,他也笑了。 結果是:經營者納稅是義務,但因地段和營業狀況不同,用行內話說:罰就免了,稅,打點折。 晚上,清萍又打來電話說:“哎,我說你能想法給辦個殘疾證明嗎?那樣就……”我說能,你等著吧。利令智昏的女人怎麼會和我交往感情?
破鏡
白雪公主的結果令我擔憂,因為她那麼年輕。 但是雅琴讓我忘記了她,我和她的接觸有點巧合,因為她也在推銷飲水機;我們兩個飲水機的廣告都在報紙一個版麵上,她也看見了征婚電話。 她頭回打電話是以谘詢飲水機為借口,我說你這號碼我眼熟,我們是同行吧?我應該向你討教。女人心細但也有粗的時候,她說:“對不起!”
我們的友誼之車這才從叉道上扳入正軌。 雅琴,一個剛剛離異一年的女人,有一個女孩,但她沒帶在身邊,跟著父親。因為我們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情感交流也時常摻和著業務探討,在這個推銷飲水機的淡季裏,我們的商品也有了交換與借用,一舉兩得的事終於也落在我頭上一回。很快,她認識了我家,我也認識了她家。 雅琴很善良、溫和,女人善良好像已成定義,就像男人應該剛強一樣;但她的確很善良,她說她總是把撫育女兒的錢提前甚至加倍的給她前夫,為了更好的培養孩子:“我倆之間已經結束了,但是孩子..”她的眼角就濕潤了。 我今天來她家,取一個急用配件,她不雇傭別人裝飲水機,而是直接進貨到商店代銷,也有正宗的零配件。我剛剛落坐,她女兒就來了,我第一次見她女兒,讀初中的孩子很秀氣,也很禮貌,一進屋就問我:“叔叔好。”叔叔?我還像叔叔嗎?應該說大爺好,因為我比她三十多歲的媽媽老多了,但這使我更加珍惜雅琴。而接下來的是她們走進臥室裏談話,是談話,而不是母女之間的親情交流,我能看出來。女兒走了,雅琴默然了許久。 我又來時,已隔三天,她正在匆匆釘一個坎肩上的扣子,見我來了就放在了一邊。她說:“我女兒一會兒來,等她走了咱們下樓吃飯,我今天推出去三台飲水機。”我說是嗎?你可真行。門鈴丁冬,女兒來了,她們又到那間臥室裏談話。我沒有理由告辭也沒有辦法把耳朵堵上,所以這次我聽見雅琴說:“你先回去吧,告訴他,就說我有家了。”女兒問:“就是這個叔叔嗎?”雅琴說你別管了,又把坎肩兒交給了女兒——這是一件男人的坎肩。她女兒這次沒向我問好,隻掃了我一眼,很陌生。雅琴笑著說咱們吃飯去,但眼角是濕潤的。 風,把窗子吹開,雲,在天際飄流,一絲涼意湧進屋來。“你幫我把窗子都關上。”雅琴在陽台上收拾床單說。我走進這間臥室,腳下有一頁飄落的紙,我拾起來,三個大字撲麵而來——保證書!這內容是我一掃而能概括的:不再衝動!那坎肩兒、那扣子、那女兒、那濕潤的雅琴的眼角,說明了他們的感情,但雅琴麵對我又那麼信守諾言。 離異是一幕悲劇,再婚未必是喜劇,隻要還能和好,隻要還能複圓,隻要那裂痕和裂痕能夠恰好吻合,在還沒有摻進其它新的裂痕時,就沒有理由不吻合!在情感自由的麵前,這一頁紙比起憲法、婚姻法要沉重的多,我放下它像放下一座山。 寧拆十座廟別破一門婚,我說:謝謝你,雅琴!我緊緊擁抱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