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更替。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李達醒了過來。
這一夜，他就靠在軟椅當中，在思考中不知不覺睡著的。他的脖子酸痛，往左邊偏狠了，痛感尤甚。
李達揉著脖子，走出辦公室，詢問值班的民警。民警告訴他，整晚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所有在派出所過夜的人都好好的。
但這樣的回答，並不能令李達絲毫放鬆。他心中的擔心反而更加強烈了。江雁潮既然拋下了話，要殺最後一人，了結所有事情，就像之前他留下話要殺薑濤，結果真就殺了一樣，這一次，他也肯定不會就此罷手。
但現在李達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等待，焦急、無奈、漫無目的地等待。他派了人到鎮上去執勤巡邏，但期盼執勤的民警把江雁潮抓個正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現在隻能期盼江雁潮要殺的人，已經被保護在派出所裏，這樣他不容易下手。
李達並沒有等太久，甚至下屬送進來的早飯，他也隻吃了兩口。
因為這時候，派出所寂靜的走廊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李達知道，有事情發生了，否則腳步不會這麼急促。他急忙站起來，嘴裏還包著早飯，水也來不及喝，一邊努力地下咽食物，一邊走到門口。
走廊上盧峰行來，麵帶焦急。
“死人了！”盧峰看見走出門的李達，還沒走攏，就惶急地說，“巡邏的人跑回來說，古塔底下死人了……”
李達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擔心的就是死人。盡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正聽到死人的消息時，他還是震驚了。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沒想到最終人還是被江雁潮殺死了。短暫的驚愕之後，他忽然徹底憤怒了。氣急敗壞地咒罵了一聲，他叫上一幫下屬，往浮水古塔趕去。
等到李達等人趕到古塔時，圍牆的裏裏外外已經堵滿了人。兩個執勤民警努力保護著現場，但被擁擠的人群推來擠去，顯得力不從心。
“都讓開！給我讓開！”李達一邊用力地分開人群，一邊吼叫起來。
群眾們被嚇住了，紛紛回頭，看見這隊來勢洶洶的民警，全都安靜下來，但腳下卻沒有移動。
“全部給我退到圍牆外麵去！”李達對人群大喊，“誰敢站在圍牆裏頭，我就當誰是嫌疑犯，統統抓回派出所！”
李達這發泄似地一聲怒吼，果然震攝住了圍觀的群眾，所有人心頭發虛，都自覺地往圍牆外湧去。李達命令那兩個執勤民警看住鐵門，哪個閑雜人等膽敢進來，立刻當嫌疑犯拿下。
清理出現場後，李達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屍體上。
屍體一身黑衣黑褲，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側趴在地上，整張臉被擠壓得血肉模糊，眼珠子爆出，身下鮮血淋漓，顱骨碎裂，腦漿炸濺開來，慘不忍睹。民警們都抬頭望了一眼塔頂，頭腦裏都是一樣的想法，這人是被人從高塔上推下，墜摔而死。
李達忽然微微皺眉。因為這具屍體的身材和體型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正當他疑惑不解的時候，旁邊的張江海忽然反應過來，不確定地說：“他好像……好像是江雁潮？”
這一句話令李達醍醐灌頂。他曾在看守所裏見過假的江雁潮。眼前這具屍體，其身材和體型，都與那位假江雁潮十分相似。
李達連忙俯下身去，撩起屍體右肩上的衣服，一塊模糊的疤痕出現在眼前。
洗去蝴蝶紋身後的痕跡？
李達徹底震驚了！
他仔細地辨認死者的麵部，雖然已被摔得血肉模糊，但細細觀察，還是可以看出其大致的臉部輪廓，與江雁潮幾乎無二。
盧峰和張江海麵麵相覷，原本收到的消失是江雁潮還要繼續殺人，可現在反倒是江雁潮被人殺了，死在了這裏。這多少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難道是江雁潮打算殺人，結果未能得逞，反倒失手為對方所殺？
抱著這樣的懷疑，李達詢問了看守古塔的老大爺，今早正是他報的案。
據老大爺說，今早他7點起床，打開鐵門，接著就回房燒火熱飯。沒過多久，他忽然聽見外麵嘭地一聲悶響，於是好奇地走出門，就看見地上摔死了一個人。
老大爺嚇得雙腿發軟，直接癱坐在地上。隨即他回過神來，驚恐地跑到街上，一邊跑一邊大喊，看見街頭執勤的民警，連忙衝上去捉住民警的手臂，慌亂地講述死人的情況。
事實證明，這位老大爺雖然一大把年紀，可嗓門卻足夠大，發生命案的消息，隨著他的大嗓門，立刻傳遍了小鎮。在執勤民警飛速趕回派出所報信的同時，大批聞訊的群眾連臉也不洗，牙也不刷，就潮水般地走出家門，湧向古塔。兩個就近的執勤民警第一時間趕到古塔，盡全力維持秩序，保護現場不致被圍觀群眾破壞。
“你發現死人後，立刻就衝到街上報警，沒有進古塔去看看？”李達問。
老大爺老實巴交地點頭：“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