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高 聳,護城河結上厚厚的冰。城樓,衛士們來回巡邏,口鼻間冒著薄薄的白色的霧氣。暗黑裏,甘全宮巍巍然屹立。
夜半,仕芸接到旨意,不敢有耽擱,匆匆趕來。
“皇上在等您!”吳青山站在門邊說話。
仕芸望見吳青山,隱隱猜出幾分,不顧一切朝內寢衝,又望見章太醫也在。所有已是了然。
屋裏人主動讓出位置,包括劉美人都悄悄地挪到最遠處。仕芸撲倒在踏木上,抱住男人的半邊腿,拚命搖著頭。“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不要……”
劉啟恒將她拉起來,一手攬著她,另一隻手舉在半空不知落到何處。膚如凝脂吹彈可破,麵若桃花泛著紅潤的光彩,星眸泛起瀲灩色,手如柔夷,腰身綿柔纖細不盈一握,幾縷青絲零亂在畔……任何一處都是姣美。他的麵容無論多麼泰然,心頭的波瀾隻有他自己清楚,默默承受難以形容的恐懼。手掌落到頸窩,悄然下滑,在幾乎接近渾 圓的豐 滿時候,改變方向,握住她的手。
“朕把江山交給你了。”委以重任的話聽起來卻好似稀鬆平常的問候語,缺少慷慨激昂的心潮澎湃。“你需要什麼旨意嗎?朕寫給你?”
旨意就意味著蓄意,豈不是不戰而敗。仕芸搖頭,還是搖頭,指尖深深陷進男人的手掌心。“我才不要……什麼都不想要,我要的是……”身子跪下去,臉頰依靠著寬大的掌心,淚水盈眶。“顏回。”
“下輩子?”
“我隻要這輩子?”
舉案齊眉,冰心一片。劉啟恒點點頭。淚滴落到身下的眼眸裏同女人的淚水一起流淌在俊美的麵龐。
小豆子端著托盤走進來,低著聲音稟告。“皇上,藥熬得剛剛好!”說著話,扣住湯藥碗的蓋子被打開,一股特別的香味飄散在屋子裏。
“你來喂朕喝?”
藥湯散發的香氣尤其特別,那麼熟悉,似乎是先皇最後喝的湯藥。黎公公提出質疑。“皇上,這個藥驗過了嗎?”環顧四周,屋中其餘的人說不好是淡定,還是冷漠。“不能喝……來人啊?”呼喊摻雜著向外奔跑的密集腳步響動。
吳青山跟在黎公公的後麵出了內寢,早有,佩刀衛士在長廊的盡頭等候著,堵住出口。情急之下,黎公公一頭栽倒,口鼻歪斜,身體抽搐。“小豆子……救皇……”
端著湯藥碗的左手和拿著湯匙的右手一起顫抖,湯匙碰 撞著碗沿發出連續的聲響。仕芸深深吸氣。“不如我來喝,皇上見機行事?”
章太醫即刻出麵阻攔。“姑娘不可以……這個藥是專門醫治皇上的病症下得量劑,姑娘不能喝啊!”
話中明顯隱去關鍵的內容。劉啟恒奪過湯藥碗,大口喝下去。
仕芸熟知整個過程的每一種的疼痛。呼吸困難,直至微弱。胸口的絞痛,周身大汗淋漓。即使心理做好準備,那份疼痛仍是難以忍受,麵容因痛苦地扭曲著,略顯出怪異的模樣。仕芸抱住男人的身體,不停地扶著他的後背,希望可以緩和遞增的痛楚。
“隻愛過你……一個……”男人的聲音如秋天裏輕飄飄的葉子,飄向無聲無息的世界。沒了風的依靠,隻有黯然墜落,失落卷曲。身體不再受自己的控製,不再屬於自己,不能自主飄零。黑暗逐漸稀釋著眼底裏的光線。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
“皇上在,我就在。”
劉啟恒使勁張大嘴巴,瞪著眼睛。他聽懂女人生死相隨的意思,卻已是無法言語,無法表達內心的反對。
“等你……小恒!”紅唇落在緩緩閉合的眼瞼上麵。男人在親吻下,嘴角露出笑意,疼痛隨著遙遠聲音一起消逝,身體變得輕飄飄,不知飄往何處。
章太醫觸過君王的鼻息,提醒著。“姑娘,節哀?”
仕芸抬起頭,輕輕地將男人的身子落在錦榻上,拿出絹帕蓋住他的臉。小豆子連連後退,跌坐在地麵。隻有死者才用白紙或白布遮住麵容。絹帕雖不是素白顏色,意思卻是一樣。
“皇……上?!”劉美人反應過來,失聲大哭起來,撲上前。
不知過去多久,仕芸斂起不該有的悲傷,抖擻起精神,站到劉美人身前說話:“皇上生病期間,劉美人雖照顧數日,但出人不出力,出力不盡心,致使皇上不治!即刻送往靜心苑嚴加看管,等候發落!吳青山你就辛苦一趟,親自護送劉美人去吧!”
候在門外的綠丘聽到哭聲,向著裏麵探頭,猛力朝著發呆的小豆子揮著手。
仕芸支走吳青山,一路來到門廊,嗬斥住欲要通風報信的綠丘;轉身,又喚來衛尉卿周晏。“衛尉卿,我命你……”
話剛說出開頭就被粗暴地打斷。“對不起,徐姑娘!我隻聽命於皇上!”
仕芸沉思半刻,做出決定。“好啊,那就請衛尉卿到內寢去問皇上!”